第十六章

  躺在床上,李肖然翻來覆去都睡不著。一是因為現在真的還挺早的,上大學之後,她已經習慣了每天過十二點才睡的嘛!今天程愷弋這麽早就讓她睡覺,她的生物鍾真心調整不過來嘛!當然,還有一點就是因為程愷弋。剛才那個氣氛實在太詭異了。李肖然自認為長這麽大還沒遇到過這麽詭異的氣氛。隻是,她也沒有遇見過程愷弋這樣的人。她的圈子裏,都是跟她一樣的人。像程愷弋這樣高深莫測的,她真是沒見過,自然也不知道該怎麽跟他相處。


  閉上眼睛,程愷弋從浴室出來的畫麵就映入了腦海。頭發貼在他頭皮上,一滴滴的水從發梢滴下。他的臉上,還站著幾滴沒有擦幹的水,晶瑩剔透,折射出閃亮的光。還有他的鎖骨,看上去光滑圓潤,就像是上好的羊脂白玉。這樣一幅美男出浴的畫麵,要是被畫成一幅畫,大概都是價值連城的吧?


  李肖然按住自己的心口,那顆心今天晚上實在是不聽話,總是跳得很沒規律。她越想讓心安定下來,就越是跳得厲害。即使是睜開了眼睛,卻還是能看到程愷弋的臉。他戲謔地看著她,嘴角微微上揚,眼睛閃閃發光。在這樣的黑夜裏,他的眼睛,好像就是照亮整個房間的一盞明燈。李肖然眨巴著眼睛看窗外,天上黑漆漆的,什麽都沒有。不知道從什麽時候起,她已經不會再仰著頭去數天上的星星了。今天再看,小時候數過的那些星星,也都看不見了。不知道是星星跟地球的距離越來越遠了,還是汙染太嚴重了。現在的李肖然,白天晚上,有時間都是坐在電腦前,敲打鍵盤度過的。已經有很長時間沒有這麽躺著,什麽都不做了。這樣的悠閑,如果沒有那個陰魂不散的人,她會很享受的。


  長長地歎了口氣,李肖然再次艱難地翻了個身。懊惱地敲了敲自己的額頭,輕聲說:“李肖然你這個沒骨氣的家夥,被美色所迷惑啊!沒出息,沒出息啊!不就是一個男人嗎?你這輩子是沒見過男人了是不是,真丟人!”


  李肖然自己都不知道是什麽時候睡著的,反正等她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天已經大亮了。一扭頭,就看到了程愷弋的臉。他就坐在窗口,手裏拿著一份文件,麵前的桌子上,還放著一疊藍色和黑色的文件夾。李肖然有點沒反應過來,眨巴了兩下眼睛,才想起來是怎麽回事。自然,昨晚的事情,也一並想起來了。好不容易安穩下來的思緒,又開始蠢蠢欲動了。


  程愷弋扭頭看著她,輕笑說:“醒了?”又抬手看了眼手表,說:“快十二點了,你是準備吃早餐呢,還是午餐?”他臉上的表情依舊是戲謔的。李肖然看他這副模樣,心又“撲通撲通”地跳了起來。為了掩飾自己的情緒,李肖然故意大聲對他嚷嚷:“快過來伺候哀家起床啊!”程愷弋很好脾氣地沒跟這個小丫頭一般見識,站起來去扶她下床。照樣是公主抱地把她抱起來,放到輪椅上,推她進了盥洗室,然後很有禮貌地出去了。


  看著鏡子裏蓬頭垢麵的自己,李肖然覺得有些恍惚,有些不真實。她還是第一次,以這樣的形象出現在異性的麵前。平時,她再怎麽不注重打扮,至少都是洗過臉,梳過頭發的。現在的自己,睡得臉都腫起來了,嘴角還有一點口水漬,眼睛裏還有眼屎,邋遢得自己都嫌棄自己了。偏偏程愷弋好像沒有感覺一樣,看她的眼神都沒有改變。


  但其實,程愷弋不是沒有感觸的。李肖然是第一次以這樣的形象出現在異性麵前,程愷弋又何嚐不是第一次見到這樣的異性。以前跟那些女人上過床之後,他很少會跟她們在一起過夜。他都是帶那些女人去酒店,完事之後,自己另開一個房間的。如果有一個女人躺在他旁邊,他是不可能安然入睡的。


  可是今天早上,他醒來之後,做的第一件事,不是去洗漱,而是到隔壁的房間,看李肖然。李肖然的睡相不好,一覺睡醒,常常是被子枕頭都被踹到地上去了。程愷弋過來的時候,就看到她整個人斜躺在床上,那隻受傷的腳,倒是還挺安分地擱在床上。但另一隻腳,就已經擱在床沿上晃來晃去了。被子隻剩下一個角還蓋在她身上,連睡衣都睡得皺巴巴的,肚臍眼都露在外麵。


  看著這樣的李肖然,程愷弋隻覺得心裏癢癢的,好像有什麽東西在撓。幫她把衣服拉好,抱著她躺好,把被子給她蓋上。李肖然睡得熟,竟然都沒有醒。程愷弋就站在旁邊看著她的睡顏。此時的李肖然,那麽真實地在他的眼前。他隻覺得這個小丫頭可愛得緊,連嘴角的那灘白色的口水漬都很可愛。他已經完全忘記自己是怎樣排斥一個女人的嘴唇了。


  Selena來給他送文件的時候,看到李肖然躺在床上,也著實被嚇了一跳。雖然知道老板身邊從來不缺女人,但作為程愷弋的助理,Selena還是第一次看到躺在床上睡著的女人。而且,看李肖然的睡姿,她可以肯定,昨晚程愷弋跟李肖然沒有做。Selena看向程愷弋的眼神不禁有些疑惑,程愷弋自然是看到了,但並未在意。隻是讓她把文件放下就出去,他自己也跟著出了病房。兩個人站在走廊裏,程愷弋說話的聲音依舊很小。叮囑Selena在公司待著,有什麽事情打電話給他,原本安排的會議都推後。Selena一一應下,心裏覺得裏麵躺著的那位小姐真是不簡單。她跟了程愷弋五年,還是第一次看到程愷弋這樣體貼。不要說是她,恐怕連程愷弋的兩位表弟,都會被這樣的程愷弋嚇到。


  坐在窗口,程愷弋端起咖啡,喝了一口。放的時間久了,咖啡已經冷了,喝起來有些澀。再好的咖啡,也要在適當的時間喝,才會美味。錯過了最佳時間,喝起來,依舊是苦澀的。感情大概也是這樣的,在對的時間,遇上對的人,才是一段完美的感情。裏麵那個小丫頭,也許就是他的那個對的人。在他老媽出手前,她就先出現了,那麽,也算是對的時間吧?程愷弋無奈地搖了搖頭。果然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跟這個小丫頭待久了,好像也學會了她的胡思亂想。


  “程愷弋,我弄好了!”李肖然在裏麵扯著嗓子喊。程愷弋打開盥洗室的門,站在門口,居高臨下地看著那個坐在輪椅上的小丫頭。洗過之後,邋遢的小丫頭一下子明亮了許多,眼睛也沒剛才那樣迷蒙了。她仰著頭看他,濕漉漉的劉海貼在腦門上,有一滴水順著她的臉流下來,她伸手去擦。程愷弋抽了張紙巾,搶先幫她擦去了下巴上的水滴。李肖然也覺得這個動作有些曖昧,心又開始不聽話地亂跳了,臉上的溫度也在攀升。


  為了避免自己更加丟人,李肖然忙轉移話題,指著自己打了石膏的腿,微微皺眉,說:“我腳疼!”說著,還可憐兮兮地看著程愷弋,好像真的很疼的樣子。程愷弋忙蹲下*身去,捧起她的腳,問她哪裏疼。李肖然指著受傷的腿,說:“就是這個腿疼,酸酸的,我也不知道具體在哪裏,反正就是疼。”她當然不會知道哪裏疼啦,她隻不過是不想程愷弋盯著她的臉看,才隨便扯了個謊出來。


  程愷弋卻是很緊張,推她出去後,就按了鈴,把醫生叫過來。沒多會兒,那個主治醫生,就帶著兩個護士風風火火地趕過來了。程愷弋已經把李肖然抱到床上了,對醫生說:“她腳疼,你幫她看看。”醫生就問李肖然是哪裏疼,怎麽樣的疼,什麽時候開始疼的。李肖然撓了撓脖子,砸吧了兩下嘴,看看醫生,又看看程愷弋,眉頭皺了起來,說:“就是這個腿疼嘛!我也不知道到底在哪個地方。就是酸酸漲漲的疼。”


  如果這個樣子程愷弋還沒看出是怎麽回事,那他就這麽沒資格做跨過集團的總裁了。無奈地歎了口氣,對醫生說:“沒什麽事情了,你們出去吧!”醫生和護士都是滿臉的黑線,他們剛才火燒火燎地趕過來,生怕來晚了一步,被程少斃了。結果,原來隻是小姑娘在撒嬌!小情侶耍花腔,倒是把他們這些無關的人給累到了。


  李肖然抱歉地看著醫生和護士,訕訕地說:“不好意思,麻煩你們了!”她現在是程愷弋的小情人,醫生哪裏會跟她一般見識,隻能笑著說:“為病人服務是醫生的責任,沒什麽,李小姐好好休息吧!”李肖然乖乖“哦”了一聲,有些不好意思地看向程愷弋。


  程愷弋伸手揉她的頭發,臉上的表情是縱容的。李肖然有些不好意思地對他笑,咧著嘴,眯起眼睛,憨憨傻傻的。程愷弋拉了椅子,在她床邊坐下,給她倒了杯水。李肖然就捧著杯子,乖乖地喝水。早上醒來,喝一杯溫溫的水,是再舒服不過的了。看她這個模樣,程愷弋哪裏會跟她動氣?隻是問她:“餓不餓?要吃點什麽?”


  李肖然自知理虧,也不敢囂張了,眯起眼睛,笑嘻嘻地說:“你做主,我不挑食的!”程愷弋被她這模樣弄得心軟乎乎的,就說:“骨頭湯好不好?以形補形。”李肖然乖乖點頭,賣乖道:“都好!嘿嘿!”程愷弋揉揉她的頭發,說:“先吃塊蛋糕墊墊肚子。”起身給她拿了塊蛋糕過來,然後走去窗口打電話。


  看著程愷弋的側影,李肖然想,其實他蠻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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