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7章 我還是應該恨他
晚秋的天已經很涼了,我如往常給我媽擦幹淨身子,就去外麵打開水,卻不想提著水壺剛出去,就碰上了一臉糾葛站在我媽病房外的王天銘,他手裏抱著一束康乃馨,還有些保健品。
我看著他手裏的那花,皺了皺眉,心裏很不是滋味,因為我不知道我媽還能不能走出這醫院,他大概沒料到我會從病房出來,看到我的時候,還有點緊張,唇瓣翕合了幾下也沒有說出個什麽,還是我先開口問他:“你來這幹嘛?”
王天銘低頭看了眼他自己抱著的康乃馨花束,又看了看我,扯出一抹笑:“我是來看媽的,她老人家好些了嗎?”
以前王天銘稱呼我媽為媽,我聽著沒覺得有什麽怪的,但現在已經離婚了,他還這麽喊,我真不適應,不過也沒多說,點了點頭,一臉漠然說了句:“挺好。”
他跟在我身後,又問:“醫生說過什麽時候可以出院嗎?我聽說…聽說媽住院有十來天了,醫院不是什麽好地方……”
我被他說得不耐煩,轉過身冷著臉說:“王天銘,你到底想說什麽?”
如果能出院,我也不寧願呆在這冷冰冰的醫院,無時無刻仿佛都是死亡的氣息。
王天銘見我冒火了,好聲好氣的和我解釋:“你別生氣,我隻是關心媽,不管怎麽說,我也做了爸媽六七年的女婿,好歹也算爸媽的半個兒子,如果是小病,這個時候媽恐怕已經出院了,我就是不想讓你一個人承擔,所以才那麽說,我要說太直白,你可能也不會接受我的好意。”
說著,他頓了一下,繼而開口:“我知道上次是我太唐突,我隻是覺得我們不應該這麽散了,如果可以,你讓我留下來一起照顧媽吧,你看你姐又懷著孩子,你每天沒日沒夜照顧,連休息的時間也沒有,你可別等媽好了,自己卻累倒了。”
我接好水,直接回了病房,任由他在我身後羅裏吧嗦的說了一堆,他見我沒半點反應,歎了口氣,跟著我進了病房,將手裏的東西放在了床頭櫃的位置,我正準備趕他走,反正他人也看了,沒必要再留在這裏等我媽醒了,看著他心裏添堵。
但我還沒來得及開口,他忽然和我說:“盡歌,白雪的事情你知道嗎?”
白雪的事,我能不知道嗎!畢竟,她是我一手送進去的,我問:“什麽意思?”
王天銘在我的話裏感受到了敵意,語氣略顯沉重的說:“你想多了,我對她早放下了,隻是我聽說她瘋了,還被送進了精神病院,之前她為什麽被送入警局,我也是偶然從霍總那裏得知的一二,聽說她故意傷了你,落得如今下場,算她咎由自取吧!”
我挺意外他還知道這麽多,若有所思輕笑了聲:“的確是咎由自取,但真瘋還是假瘋,就不得而知了!”
王天銘原本想問我為什麽會這麽說,不過看他那表情,很快應該也明白過來,隻有裝瘋賣傻,她才能躲得過法律的製裁吧!畢竟她上麵還有喬如斯撐著。
所以我們便沒再這個話題上繼續,他擔心說話聲會吵著我媽休息,就同我在走廊上站了會,他溫柔的目光時不時落在我臉上,我也並不是沒注意到他的眼神,心中莫名的有些惆悵,不明白為什麽人總要在失去了才知道珍惜!
許久後,他語氣滿是心疼的說:“你瘦了。”
我淡然的笑了笑,這段時間仿佛經曆了別人一輩子才經曆的事,心力交瘁,不瘦才怪,我轉頭看向他,其實他也沒比我好到哪去,自從我和他離婚後,還沒這樣心平氣和的聊過,我朝他開口:“王天銘,你媽現在還好嗎?”
他苦澀的跟著我無奈的笑了聲,沉重的說:“不怎麽樣,人老了,身體一天不如一天,加上我爸的事對她打擊很大,前不久我去鄉下看了她,但被趕了出來,不孝子的罪名可能要背一輩子了,說到底都是我一手造成,怨不得誰,我也活該承受這些。”
關於他和白雪的事情,我再大度也沒辦法安慰,有因必有果,隻是這些不該報應在他父母身上,想起上次見老太太的情形,還是怪可憐,往後的路,老太太隻能守著那些老爺子留下來的回憶一個人靜候餘生,難免有點感觸,總覺得在很久以後那也是晚年的自己。
我收了思緒,說:“有人照顧嗎?”
王天銘淡然的應了一聲嗯,我點點頭,心想還是有個孩子好,至少老了不會沒有半點依靠,可依我現在的狀況,真不知孩子從哪來。
我不著調的想著,漫不經心和他說了句:“那就好。”
王天銘聽我問的都是他媽,疑惑說:“我媽以前對你也不好,怎麽還關心她?”
我笑笑:“長輩,我沒必要計較,再說,你不也覺得我家人給了你氣受嗎?”
其實很多時候他媽的話沒有道理,但我聽著就是了,要真和她論對錯,恐怕房子都燒了,說完,想起王天銘和我家人相處的模式好像也是這樣,隻不過比起我和他媽相處的時間與他和我家人的時間要少一些罷了!
王天銘寓意深遠的看著我,我厚著臉皮玩笑開口:“是不是覺得我很開明,錯過了很後悔吧!也是,像我這麽又體貼又溫柔又持家的三好媳婦,後悔也正常。”
他見我自賣自誇的,忍不住笑著說:“沈盡歌,至從離婚後,我才發現你是越來越伶牙俐齒了,要是以前,你也這樣對我就好了……”
話到最後,他有些感歎,我卻翻了個白眼:“犯賤!”
王天銘似乎認為有道理,還讚同說:“是吧,不然也不會有後麵的事了。”
後麵的事……
說起後麵的事,我腦海裏翻飛過許多的記憶,離婚,落胎,他爸的死,以及現在的種種,全是一些不好的記憶,簡直像一段段人間天堂過後掉入深淵的夢。
王天銘深鎖著眉開口:“好像我們離婚後,過得都不太好。”
他大概也想到些,一時間,氣氛很是沉重,跟王天銘離婚不久的那段日子,我也的確有想過,如果我沒有和他離婚,也沒逼著白雪去打胎加深她對我的怨恨,是不是就不會造成後來發生的那麽多悲劇了,而我也更不會和霍辰風有現在這麽深的糾紛。
我思緒沉澱的望著走廊盡頭光影的地方苦笑了一聲,待我回過神時,王天銘正深情款款的看著我,他忽然伸出手,想撫過我頰邊散亂的發絲,我嚇了一跳,潛意識的躲開,雖然這動作對於普通朋友來說不算過分,但因為我和他的關係早已經連普通朋友都算不上,所以也覺得不合適。
他見我躲開,手尷尬的僵在半空中,旋即失落的收了回去說:“你別誤會,我隻看見你頭發上有紙巾。”
我側頭一看,扒拉了一下耳邊頭發,確實有一縷紙屑,應該是剛才洗臉,隨手拿紙巾擦,留下來的,我扯著嘴角僵硬的笑了笑,有點不自在,對他說了聲謝謝。
我們的話題因此結束,坐在走廊上彼此沉默了很久,直到他接了一個電話和我說要回公司了,我也才靈魂出竅的把思緒收回來,沒留他,隻讓他有事就去忙。
他語氣淡淡的嗯了一聲,說是改天再來探望,讓我有事別一個人扛著,可以打電話知會他,如果他還是我老公,我肯定不會自己扛著,隻可惜我們什麽都不是。
但我嘴上依舊答應了他,免得羅裏吧嗦又說一堆,男人嘮叨起來不比女人差。
他走的時候,我有些疲憊的靠在椅子上,目光渙散的看著他離去的人影,就像是一瞬間,我和他都老了,記得沒多久前他還是一頭烏黑濃密的短發,可現在他黑色的發絲下,隱藏了很多的白發,連當初意氣風發的身姿也微微佝僂了,和我當年認識的他差了好遠,雖然那時他身體不好,但陽光樂觀,如今身上卻時時籠罩著一層陰鬱。
不知道為什麽,他的背影讓我覺得有點心酸,可這不是我該對他有的情緒,就算走出來了,也改變不了那些被困在婚姻牢籠中掙紮的痛苦,我還是應該恨他。
王天銘走後沒多久,沈盡歡來了醫院,她煲了些湯,讓我趁熱喝下。
聞到那香氣,我才覺得自己的確有點餓了,在醫院的這些天,吃不好睡不好,是鐵打的人估計也經不住長期這樣,我捧著保溫桶,將大骨湯喝了幾口,身子回暖了些,沒了那一絲絲寒氣,人倒舒暢很多。
沈盡歡見我滿臉憔悴的模樣,在我身邊歎了口氣,叫我吃完,回去洗個澡好好休息,媽這裏她會看著,我也沒拒絕,我應該照顧好自己,不然我再病倒了,沈盡歡一個孕婦肯定是扛不住的!
可等我剛走出醫院大門,幾輛鳴著警笛的警車就停在了我麵前,車上下來好幾個警察,我還沒弄明白是什麽情況,他們就對著我出示了警察資格證,然後對我說我牽涉一樁案子,需要帶我回警局調查,希望我配合他們工作。
話落,就不由分說給我銬上了手銬,帶上了警車。
我都沒有回過神,也還沒來得及問他們我到底犯了什麽法,車子就已經開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