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瑤說完這些話之後,微微的抬起了眼,正好看到丁青遙站在繪梨的屍體旁,眼神中的冰冷似乎要將人湮滅似的。
看到丁青遙就站在離自己不遠的地方,傅瑤笑了笑,輕移蓮步,紅色的裙裾慢慢的移到丁青遙的麵前,就如同鮮血一般慘烈,但是丁青遙知道自己不能錯開目光,直愣愣的瞪著傅瑤,“在昭儀眼裏,人命就是如此不值錢嗎?”
傅瑤聞言,嘴角淡淡的溢出一絲意味不明的笑容,更近了丁青遙,丁青遙下意識的想躲開,在看到傅瑤眼裏滿滿的得意之後,鬼使神差的留在了原地。
“這天下隻有兩種人,一種是對本宮有利之人,一種是對本宮無害之人,丁姑娘,說實話,本宮很賞識你,若是你為本宮效力,來日,等康兒登基,本宮便可賞你一個昭儀之位,你一介小小宮女,就此登天,難道還不知足嗎?”
這一席話,傅瑤的聲音極小,丁青遙轉過頭來,冷聲說道:“傅昭儀,這九五至尊之位絕對不可能落在二殿下的手中,奴婢勸您一句,還是莫要為了不屬於自己的東西,再罔顧人命了。”
丁青遙知道,這一番話定然會激怒傅瑤,誰會對一個說自己兒子前程不好的女人而有好臉色呢?果然,傅瑤聽丁青遙說完這一番話之後,猛然轉過頭來,眼神中蓄起一絲怒氣。
在看到丁青遙雲淡風輕的表情的時候,傅瑤也知道自己此時不能輸了風度,笑了笑將一臉的怒容隱藏,“丁姑娘,看起來你對太子殿下很忠心嘛。”
說完,傅瑤嗤笑了一聲,又冷冷的看了一眼丁青遙之後,才笑著直了直身子“丁姑娘,也難怪你對太子殿下會如此忠心了,前日本宮還聽說皇後娘娘要將你賞賜給太子殿下做良娣,有了這等高門檻,自然就看不上本宮的漪瀾殿了。”
聽到傅瑤歪曲她原來的意思,丁青遙的心中也湧出一絲悲傷,劉驁會登基,不是她的選擇,而是命中注定,她無法讓曆史按照偏離的軌跡而去。
但是就個人感情而言,丁青遙也覺得劉康是最適合登基做皇帝的那一個,要怪就怪命運吧,丁青遙想著,笑了笑說道:“傅昭儀,二殿下的確很優秀,但是大漢朝最注重的便是嫡庶之別。”
說完這一番話之後,丁青遙輕輕的抬起眼來,看了傅瑤一眼,看到她的臉色越來越不好,丁青遙笑了笑,沒有做聲,傅瑤確實不想在這個地方再呆下去了,冷冷的揚聲說了一句“感謝丁姑娘今日帶本宮前來,看皇後娘娘毒殺太子愛妾繪梨孺子的好戲,丁青遙,你相信嗎?接下來的戲會更加精彩。”
說完,傅瑤笑著看了看如同墜入冰窟的丁青遙,也不等王政君的首肯,便輕扭著腰肢,盈盈走出了椒房殿。
看著傅瑤洋溢著得意的背影,丁青遙心中微微動容,她沒有想到這個女人竟如此的可怕,將繪梨的死也算在了其中,心計深沉,令人歎服。
隻是可憐繪梨了,為傅瑤做了這麽多喪盡天良的事情,臨死了,竟然還換不來傅瑤的一句好話,就算是死了,都是為傅瑤而死。
繪梨屍體的溫度正在慢慢的冷下來,椒房殿內雖有一眾宮女,但是所有人都看見王政君一副暴怒的模樣,都不敢動。
“來人啊,將繪梨拖出去,碎屍萬段。”王政君難得如此暴跳如雷,竟是為了繪梨,她在九泉之下也會感到驚奇的吧。
丁青遙一聽繪梨死了,王政君還不放過她,況且這個時候再對繪梨做出什麽過分的事情,那麽這個罪責就真的洗不清了,便忙出來阻止道:“娘娘,不可。”
王政君眯著眼睛看了丁青遙一眼,今天她會輸得如此一敗塗地,全都是因為殿下已經死去的那個女人,若是此時再不對繪梨懲罰一番,王政君實在是難解心頭之恨,“你還有何話要說?”
丁青遙雖然知道這個時候有可能惹惱王政君,但是有些話她也不得不說了,“皇後娘娘,如今您被反咬一口,闔宮上下有那麽多雙眼睛在看著,皇後娘娘可千萬不能再落人話柄了。”
“哦?依你之見呢?”王政君知道丁青遙此話說得有幾分道理,但是一想到繪梨不僅害了她的兒子劉驁,還在這個時候背叛劉驁,王政君心裏便有些怒不可遏,隻想找一個發泄口而已。
“依奴婢看,皇後娘娘不僅不能將繪梨孺子碎屍萬段,還得好生厚葬才是。”丁青遙此話說的不卑不亢,她已經預想到了,若是宮裏流傳出這樣的謠言,王政君會受到怎樣的傷害,許娥又會受到怎樣的傷害。
雖然椒房殿裏的人都知道這件事情不是王政君所做,但是外麵那些宮人嚼起舌根來,便是誰也擋不住的,到時候,流言便會成為真相。
王政君眯了眯眼睛,也知道此時解決問題的最好辦法就是丁青遙所說,但是一想到謀害自己兒子的凶手還逍遙法外,幫凶還得好生安葬,王政君心裏左右不是滋味。
想了一想,王政君還是決定以大局為重,擺了擺手,讓外麵的禁衛軍進來,“你們將人拖下去,按規矩安葬便是。”
說完,王政君便無力的跌坐在軟墊上,丁青遙此時也想通了繪梨的不正常,難怪在她剛才見她的時候,她會說出那麽多奇奇怪怪的話,打扮的就像是一個要死的人似的,可惜,當時丁青遙並沒有想通其中的關竅,若是能夠及時想通,事情也不會淪落到這個地步。
“你們都下去吧,本宮想一個人靜一靜。”王政君看著殿中站滿了宮人,心中極其的不平靜,揚了揚手,便讓眾人下去,楊夫人有些擔心王政君如今的狀態,死活不肯下去,急聲說道:“娘娘,您這個樣子奴婢也不放心呀。”
王政君無力的擺了擺手,此時她一句話也不想多說了,原本今天她是自信滿滿,可以將傅瑤拿下,沒想到,卻被反將了一句,真是失策。
丁青遙沒有再看殿上的王政君,跟在一臉關心的許娥身後,慢慢的朝著椒房殿外走去,王政君這個人性情軟弱,心無城府,卻擁有著天下女人所向往的至尊之位,也難怪傅瑤會算計她了。
想起今天傅瑤那副將一切都掌握於心的樣子,丁青遙還是覺得有些心驚肉跳,下一步該如何做,繪梨這個棋子本來是她和劉驁想要對付漪瀾殿的武器,沒想到就這麽斬斷了,她還不知道,這裏麵的原因究竟是什麽。
外麵楊花已經開了,不知不覺中,日子過得又快了起來,春意漸漸的蔓延到了整個宮城之中,天氣也漸漸的回暖,丁青遙卻覺得四肢冰涼,宛若遊魂。
路走了一半,剛走到太子宮的時候,丁青遙便看見兩個侍衛抬著一個擔架朝著繪梨館的方向去了,按平常下葬的規矩,人死了之後是要停靈三天的,丁青遙也沒有想到,他們竟然把人又抬回了繪梨館。
“太子妃,奴婢想去送孺子一程,還望太子妃應允。”看著那副蓋著白布的擔架消失在了角門處,丁青遙忙停了下來,對許娥施了一禮說道:“奴婢想去看看孺子身上還有什麽線索。”
聽聞此言,許娥淡淡的皺了皺眉頭,似乎是很不願意丁青遙再去觸這個晦氣,但是,許娥也知道丁青遙是為了豫章苑著想,便溫和的笑了笑答應道:“快去快回吧。”
“多謝太子妃。”丁青遙淡淡的說完之後,便朝著繪梨館的方向去了,繪梨的梨花全部都已經在一夜之間開放了,那樣的純白無瑕,皎潔如同明月一般。
繪梨的屍身並沒有進正堂,而是停放在了偏院之中,似乎是嫌太過晦氣,守靈的人也沒有幾個,丁青遙走進偏殿房門的時候,裏麵隻有辛夷正在為繪梨擦拭。
看到丁青遙來了,辛夷的心中莫名的升騰起一些敵意,從身後拿出一套幹淨的衣服,便繪梨換,丁青遙見狀,忙阻攔道:“罷了,就著這一身衣服下葬便是,在陪上幾件繪梨孺子生前喜歡的物事便是了。”
辛夷有些驚訝丁青遙為什麽做這個決定,指了指繪梨襟前不小心沾染上的暗紅色的血跡,“這身衣服都已經染上血跡了,奴婢想著還是為孺子換上一件為好。”
丁青遙悲憫的看了繪梨一眼,又看了辛夷一眼,淡然的說道:“就穿著這件吧,這身新衣是太子殿下賞賜給孺子的,她選擇在這一天穿上,定是想讓這身衣服陪著她入葬。”說完,丁青遙繪梨的眼睛還沒有合上,忙輕輕的抬起手來,幫繪梨合上了眼睛。
丁青遙沒有看到,在她說完那一番話之後,辛夷的眼中,出了一些嫉妒之情,那樣的濃烈,似乎是在嫉妒這個悲慘死去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