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青遙低頭笑了笑,卻也不敢當如此大的讚賞,忙推辭道:“都是些雕蟲小技罷了,讓二殿下見笑了。”
停頓了一下,丁青遙想了想,還是把心中的疑惑問了出來,試探的說道:“奴婢聽聞皇帝病了,但是奴婢身份低微,見不到皇上,不知道皇上得的究竟是什麽病?”
劉康略微沉吟,倒也沒有懷疑丁青遙的用心,仔細的想了想說道:“前兩日,我去見過父皇,他纏綿病榻,似乎是病得極重,但是據父皇身邊的宦臣弘恭講父皇是因為乍暖還寒,沒有注意保養才會得病的,阿遙,這幾天天氣著實不好,你也要注意一下,莫要得病了才是。”
丁青遙微微的點了點頭,心中有些感動,腦中卻不斷的在思索,難道說真是她想多了嗎?搖了搖頭,將這些想法從腦海中甩去。
丁青遙笑了笑說道:“多謝二殿下的關心,今年真是一個多事之秋啊,皇宮裏兩個身份尊貴的人都纏綿病榻,二殿下您怎麽看這件事?”
劉康心思向來不是特別深沉,乍然聽到丁青遙這話,也有點不懂她的意思,眨了眨眼,溫和的笑了笑輕聲問道:“阿遙,你這話是什麽意思?生老病死,源自天命,都不過是命罷了。”
丁青遙看見劉康眼神中的真摯,也有些不確定自己的心了,努力的不讓自己去看劉康溫和的眼神,兀自笑了一聲,淡淡的說道:“二殿下,你什麽時候這麽信命了?”
乍然聽聞此言,劉康拿著茶杯的手一頓,茶水從茶杯中溢了出來,滾燙的茶水澆在劉康的手上,他不由的驚呼了一聲,將手中的茶杯扔下。
丁青遙見狀,忙抱過劉康的手說道:“二殿下,沒事兒吧,奴婢給您上點藥。”
劉康卻不自然的將手抽回來,將那隻已經燙紅的手縮回了寬大的袖袍之中,溫和的笑了笑說道:“不礙事的,一點小傷罷了。”說完,劉康又低下了頭,不知道在思慮什麽。
丁青遙也尷尬的笑了笑,詭異的氣氛在二人之間彌漫,丁青遙忽然不知道該如何麵對這個溫郎的少年,她抬起頭來看了看窗外在樹枝上站著鳴叫的鳥兒,沉了沉心問道:“二殿下,如今宮裏的局勢想必你比奴婢看得清楚,如果陛下和太子殿下都病逝了,您就會成為那九五至尊的皇帝……對嗎?”
殿內燒著藥草,為了除病除災,溫和的煙氣彌漫在整個殿內,籠上一層淡淡的薄霧,兩個人相對而坐,緊張的氣氛在兩個人之間蔓延,劉康抿了抿唇,不知如何說,更加傷心丁青遙竟這樣想他。
劉康滿臉的震驚,苦笑了一聲,心中像刀絞一樣難受,當他抬起頭來,看到丁青遙的眼神。
他在她的眼神中看到了滿滿的不信任,各種情緒一擁而上,將他淹沒了起來,他苦澀的笑了笑,低聲說道:“阿遙,我以為你是明白我的心意的,難道在你的心中,我就是這樣一個人嗎?”
丁青遙一抬頭,正好看見劉康失望,複雜的眼神,忙錯開目光,不敢再去看,她是一個曆史研究者,本來就不應該對於這些曆史人物摻雜別的感情,定了定心神,笑道:“自古以來,多少英雄為了皇位折了腰,這幾乎是每個男人終生所求,很難有人不會動心吧,更何況,這個位子離你那麽近,唾手可得…”
說到最後,丁青遙的聲音漸小,但她還是強忍著心中的痛苦,說完了這番話。
在聽到丁青遙說完這些話之後,劉康的眼神中湧出了失望和錯愕的眼神,隻是這些低著頭的丁青遙都看不到。
劉康垂下頭,苦笑了一聲,慢慢的從軟墊上站起身來,背過身說道:“阿遙,康引你為知己,你……罷了,既然你這樣想劉康,劉康亦無話可說,告辭。”
說完,劉康便慢慢踱著步子走出了殿門,丁青遙看著他的身影,竟也蕭索了幾分,她伸了伸手,張了張嘴,想要喊住已經慢慢遠去的劉康,卻也不知說些什麽,兀自苦笑了一聲,低下頭來。
蕭索的冬總是讓人感受到一點兒淒涼,心情不好的劉康走在長長的宮道之上,看著前路漫漫,竟也不知歸處是何,淡淡的笑了笑,他又抬起頭來看了看宮牆上掠過的烏鴉,雖然此鳥不祥,叫聲又難聽,但這會兒,他沒來由的羨慕起了哪些寒鴉。
羨慕它們,可以有更廣闊的天空,自由自在的飛翔。
羨慕它們,不知人之痛苦,不懂世間冷暖,也就不必如此傷心了。
看著那些烏鴉,一群一群的,飛到了天邊,消失了蹤影,劉康才收回目光,慢慢的回到了觀夢閣,全身的力氣似乎被抽盡了似的,劉康倒在軟墊之上,默默傷心。
楊宮人進來看到這一幕,忙走過來說道:“殿下,您這是怎麽了?”說完,欲要伸手扶劉康起來。
劉康笑了笑,推開楊宮人的手,淡淡的說道:“無事,我想一個人靜一靜,若是沒有什麽事的話,你先出去吧,我有事會叫你。”
“殿下。”楊宮人看到劉康這副模樣,實在是放不下心來,還想再多說點什麽,卻被劉康止住,說道:“楊姑姑,你先下去吧,我沒事兒的,我隻是想一個人靜靜罷了。”
說完,劉康將情緒隱在寬大的袖袍之中,楊宮人也沒有了辦法,隻好趨步退下了。
風雪滿天,宮內兩位最尊貴的人都染上了病,這個春節也過的極為簡單,似乎自從那次宮宴結束之後,宮中的春節便消失無蹤了。
此時,偌大的皇宮甚至還沒有外麵的市井熱鬧。
風雨蕭索,一個毫不起眼,穿著黑色鬥笠的人,慢慢的走過長安的市,這裏的繁華似乎與他毫無關係似的,熱鬧的叫賣聲在他的耳畔響起,他沒有停下步子來,而是朝著既定的方向,一步一步的走著。
終於,他在一所大宅子的後門前停了下來,敲了幾聲門,那敲門聲也極其的有規律,三長兩短,三短兩長。
沒過多久,那扇木門就被打了開來,一個老頭,管家模樣,頭發已經花白,看見眼前的人是誰之後,嗬嗬笑了一聲說道:“司武大人啊,你又來取東西是嗎?”
戴著鬥笠的人,聽聞此言,將頭抬了起來,露出一張冷酷的臉來,正是司武,隻見司武冷酷的說道:“已經過了好幾日了,東西用完了,新的你準備好了嗎?”
老管家嗬嗬的笑了一聲,錯開身來,請司武進來說道:“這東西也估計隻有我們韓府才能弄得到,司大人,您就放心吧,已經全部都準備好了,請跟老奴到這邊來。”說著,老管家就顫顫巍巍的在前麵領路。
司武再沒有說一句話,重新把鬥笠帶好,將臉隱藏了起來,跟在老管家的身後,朝著韓府的深處走去。
冬寒料峭,韓公景散步在自家的林園裏,倒也是頗為的愜意,寒梅朵朵開,暗香幽發來,若是得此良辰美景,閑步庭院,倒也莫負這好時光了。
正飲著茶,賞著梅的時候,韓公景突然看見自家的管家領著一個陌生人進來,頗有些詫異的問蘇越說道:“管家領著的人是誰?我怎麽覺得如此熟悉,卻又想不起來了?”說著,韓公景托著下巴沉思著,那個人著實熟悉,一時之間卻突然又想不起來他是誰。
蘇越順著他的目光看去,果然看見管家領著一個男人進來了,那身形,那身量,他卻十分熟悉,笑了笑說道:“我認得他的身量,那就是司武呀,公子,您不記得了嗎?”
乍然一聽到司武這個名字,韓公景的瞳孔猛然收縮,他不是還沒有決定嗎?怎麽這個人竟然出入他韓府如同入無人之地如此簡單呢?沉了沉心,他冷笑了一聲說道:“跟上去看看,我倒想看看,他們究竟背著我在搞什麽鬼。”
說完,韓公景便跟了上去,蘇越剛想阻止,誰知,韓公景卻幹勁十足,躲在兩個人的身後,跟了上去。
風雪滿天,這樣的場景有一種獨特的美,司武的眼睛裏卻從來不會欣賞這樣的美,一路上他都低著頭,行色匆匆。
走了許久,那地方都有些僻靜了,兩個人停到了一間木屋前,管家轉過頭來,笑嗬嗬的說道:“司武大人,您想要的東西可都在裏麵了,到時候千萬別忘了在傅昭儀麵前美言我們韓府幾句。”
司武聽聞此言,冷冷的瞥了那管家一眼說道:“若是你們差事辦得好,傅昭儀都是看在眼裏的,不用我美言,傅昭儀也會記得你們做過的事情。”
老管家聽聞此言,訕訕的笑了笑,忙點頭稱是,不敢有一絲的違抗,司武瞧見他這副模樣,心中不由得對這個韓府更多了幾分蔑視,隻見他冷傲的抬起頭來,冷冷的笑了幾聲說道:“行了,別廢話了,時間也不早了,東西拿出來吧,我還要去向傅昭儀複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