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昭三年(公元前36年)冬,甘延壽、陳湯斬郅支單於首,傳詣京師,懸蠻夷邸門。
消息傳來的時候,丁青遙正在合歡殿裏為劉興排演梁祝的戲詞。
年輕俊秀的梁山伯到祝家莊去做客,卻不知所謂的“九妹”就是祝英台。
就如同劉奭不知道這皇宮之中還有一個美麗大方的王昭君一樣。
劉興耷拉著腦袋,喃喃地說上了一句:“這些匈奴人就是不知道安生,總是要生些事情出來才好。”
丁青遙念戲詞念得有些口渴,遂為自己斟了一杯茶,道:“你放心,大漢和匈奴是打不起來的,你也不必整天想著上戰場殺敵,還是安安穩穩做你的三殿下才比較讓人放心。”
劉興看了一眼丁青遙,撅著嘴說道:“阿遙,你總是這樣打擊我。”
“不是我打擊你,而是從來就沒有讓皇子出門打仗的道理,生來富貴,怨不得我。”
丁青遙甩了甩衣袖,也把心中的雜念也給甩了出去。
快了,馬上就可以見證“昭君出塞”這一曆史性的時刻了。
午後,丁青遙閑來無事,又來到了長門宮前。
果真,不出一刻,王嬙也款步而來,眉目精致,一顰一笑間,美得不可方物。
“好久沒見到你了,最近可還好?”
王嬙也看見了丁青遙,像是一個老朋友一樣朝她問好。
麵對這樣一個大美人,丁青遙有點不好意思地點點頭道:“我很好,多謝掛念。”
見慣了人造美女,頭一次見這樣原生態的,讓丁青遙的心髒小小的激動了一下。
“你再等些時日,就可以出宮去了。”
王嬙很安靜,站在宮門前也不說話,丁青遙不得不找些話來說,借此緩和一下冷凝的氣氛。
“有你這句話就足夠了,其實,我已經快要習慣這裏的生活了,要是冷不丁地走出去,我還擔心會不適應呢。”
王嬙眉目低垂,我見猶憐。
“人應該是像鳥兒一樣自由的翱翔在天地之間,而不是被困在這一方天地之中,不是有首詩說的好嘛,生命誠可貴,愛情價更高,若為自由故,兩者皆可拋,你可千萬不要放棄對自由的渴望啊。”
丁青遙笑道。
王嬙低聲念了一遍丁青遙所吟誦的詩句,疑惑地問道:“我也算是讀過一些書的人了,可這首詩出自哪位大家之手,你告訴我,我都要拜讀一下。”
“這個嘛……..”
丁青遙摸了摸自己的耳朵,一時不知道該如何作答。
“你是不是想不起來了,沒關係,有的是時間。”
王嬙適時地給了丁青遙一個台階下。
丁青遙幹笑了一聲道:“的確是我給忘記了,等到時候想起來,一定第一時間就來告訴你。”
見王嬙點了點,丁青遙心中才鬆了一口氣。
以後吟詩隻吟漢武帝以前的,不然的話,還真不知道該如何向別人解釋。
……
倉央嘉措曾說過這樣一句話:“世間安得雙全法,不負如來不負卿。”
丁青遙一直覺得這句話怪怪的,但又說不出來哪裏怪,也因為她不是研究倉央嘉措的,索性也就由他去了。
可如今看到劉康的時候,丁青遙才明白在這個世界上從來就沒有什麽兩全其美,隻是人們美好的願望罷了。
“阿遙,你可在怪我在比試中贏了太子哥哥,讓太子宮丟了麵子?”
簡單的寒暄了幾句,劉康小心地問出了心中的想法。
丁青遙手裏捧著溫熱的茶水,讓她的一顆心也暖了起來。
在這樣寒冷的季節裏,竟讓丁青遙鼻頭一酸,險些落下淚來。
“我從來都沒有怪過你的意思,你無需多慮,做你自己就好了。”
丁青遙低頭抿了一口茶,把這種苦澀的情緒掩蓋了下去。
“你沒有怪我就好,要知道,這幾天我一直在擔心,所以一直不敢去見你,怕你生氣。”
劉康見話說開了,心情也舒展了起來,眉眼間盡是笑意。
丁青遙一口飲盡杯中的香茶,微笑著說道:“明日我會在合歡殿排演一出皮影戲,女子的戲文已經排好了,就隻差男子這部分的了,你願不願意參加?”
劉康勾唇一笑:“當然願意,隻是不知道這是什麽戲碼,也好讓我早做準備。”
丁青遙放下茶杯,輕聲道:“梁祝,你來演梁山伯。”
“那你呢,你演誰呢?”
劉康溫聲問道。
“我是祝英台。”
青衣少女淺淺一笑,宛如曇花初開,妙不可言。
劉康的心驀地一動,莫名的情愫開始蔓延開來。
合歡殿中飄蕩著纏綿的花腔,丁青遙抬頭和劉康對視一眼,隨後,便把祝英台男扮女裝入讀書院之事和盤托出。
劉康的臉上露出了訝異之色,就在怔愣的瞬間,劉驁掀了簾子進來,含笑道:“沒想到康弟也來演戲了。”
“太子哥哥說笑了。”
劉康收斂心神,朝劉驁行禮道。
劉驁擺擺手,坐在了劉興的旁邊。
劉興的嘴裏塞得都是餅餌,忙喝了一口水,順了下去,對劉驁說道:“太子哥哥今天怎麽來了?”
“聽說這裏在排演一場好戲,按捺不住自己的好奇心,所以就來看一看。”
劉驁笑著說道。
“我隻想著阿遙來演,可沒想到阿遙請來了康哥哥,這下子,我更加期待了,都有點等不及了。”
劉興興奮地說道。
劉驁拍了拍劉興的小腦袋,撿起放在小桌上的戲本子,匆匆地看了幾眼道:“既然康弟都參與了,我這個做大哥的自然是不能落後了,丁青遙,你覺得本太子可適合馬文才這個角色?”
此言一出,眾人都愣在了原地,呆呆的,不知道說什麽才好。
“太子哥哥,你也要演啊?”
劉興瞪大了眼睛,驚奇地說道。
“怎麽,不可以嗎?”
劉驁反問道。
丁青遙皺了皺眉,上前一步道:“太子殿下是一國儲君,大漢未來的希望,怎麽能演戲呢,這於理不合,還望殿下收回成命,不要讓奴婢為難。”
“你放心,出了事情,也查不到你身上的。”
劉驁笑著安撫道。
丁青遙斂下心神,想著這件事情無論如何都不能答應劉驁。
她不得已使出緩兵之計:“太子殿下的一舉一動都代表著大漢的顏麵,既然太子殿下執意要這麽做,不如先向皇後娘娘請示一下,若是皇後娘娘答應了的話,奴婢也絕無異議。”
劉驁輕哼了一聲,淡淡地問道:“你這是拿母後來壓本殿下,你覺得本殿下會屈從嗎?本殿下決定的事情就從來沒有更改的習慣,還是本殿下怎麽說你怎麽辦吧。”
劉驁口氣強硬,丁青遙也不好反駁,隻好硬著頭皮答應了。
馬文才是戲曲中的人物,寫故事的人為了襯托梁祝之間美好的愛情,多將其描述為品行不良、破壞別人愛情的惡徒。
劉驁堂堂大漢太子,為什麽要演這麽邪惡的角色呢?
丁青遙怎麽想也想不明白,隻好決定讓許娥來勸一勸劉驁,但願能讓劉驁回心轉意。
許娥坐在丁青遙的麵前,聽完了丁青遙的敘述,撲哧一聲笑道:“隻是一個無關緊要的角色而已,又不是真的,何必這麽當真呢,現在你應該擔心的是興弟,他向來隻喜歡看武戲,現在卻要讓他去看那文縐縐的愛情戲,他一定睡得很香吧。”
丁青遙看著滿麵春風的許娥,訕訕地笑道:“娘娘,你就別取笑奴婢了,還是趕緊讓太子殿下舍掉這個念頭才是正事啊!”
許娥噯了一聲,朝丁青遙說道:“既然太子殿下願意演,本宮作為她的妻子,自然是要鼎力支持了,青遙,你可要好好的配合殿下,不要讓太子殿下在眾人麵前丟了麵子才好。”
見許娥這麽堅持,丁青遙的心願算是落空了,遂長歎了一聲道:“早知道就不答應三殿下去演什麽皮影戲了。”
許娥站起身來,拉住丁青遙道:“好好排演,記得到時候叫上本宮,大家一起去熱鬧熱鬧,這一入了冬啊,心情也變得沉悶了起來。”
丁青遙被許娥這麽一提醒,想了想道:“娘娘,是否入了冬之後陛下的身體就不太妥當了?”
許娥點點頭,臉上閃過一絲落寞:“父皇的身體自從入了秋之後就開始時好時壞,這是老毛病了,太醫也是束手無策,隻能開些補藥,不好不壞地吃著。”
丁青遙哦了一聲,想起荷露熬得藥粥很是滋補,想必對劉奭的身體會有好處,遂對許娥說道:“娘娘,陛下最喜歡孝順的人了,左右娘娘在豫章苑中也沒有什麽事,不如準備一些開胃的小菜,藥粥什麽的前去未央宮看望陛下,坐一坐,說說話,您總歸是陛下的兒媳,想必陛下會很高興的。”
許娥初聽到丁青遙說這些話的時候,眸子亮了一些,可聽到最後,眼神便暗淡了下來,一幅欲言又止的模樣。
丁青遙見許娥露出這幅為難的表情,便開始在腦海中搜索許娥和劉奭的關係。
史書上沒有記載許娥和劉奭不和啊,為什麽她會這麽消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