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
荼尾叫住往前走的劉驁,一幅欲言又止的模樣。
劉驁停住腳步,轉身蹙眉,問道:“怎麽了?”
荼尾舔了舔有些發幹的嘴唇,眼睛發亮,像是燃燒著一簇簇的小火苗。
“殿下不必如此為難自己,一個眼線不值得殿下為她勞心勞神。”
劉驁輕輕笑了起來,故意問道:“你說本殿下應該怎麽做,才能讓她為本殿下赴湯蹈火,背叛傅瑤?”
荼尾搖了搖頭,淡然道:“她不會背叛傅瑤的,要知道,她家人的性命都在傅瑤手裏攥著呢。”
劉驁嘴角翹起,形成一個微笑的弧度:“本殿下就是知道這樣,所以才不得不親自上陣啊。”
“殿下要親自上陣的地方是文景閣,不是繪梨館。”
荼尾被劉驁漫不經心的態度給激怒了,急急地說道。
劉驁哎了一聲,朝荼尾豎起手掌,笑道:“文景閣的事情就交由丁青遙去處理吧,本太子沒那個閑工夫去參加什麽詩文大會。”
“殿下,這絕對不是一個簡單的比試,要提防有詐啊。”
荼尾繼續苦口婆心地勸說道。
“你放心,傅瑤她翻不起來什麽大浪的。”
話畢,看了一眼一臉愁容的荼尾,嗤笑了一聲道:“本太子要去合歡殿看一看興弟,你要不要去?”
荼尾嘴角往下一拉,嘟囔道:“哪裏是去看三殿下,分明是去看丁青遙。”
“你說什麽,再說一遍。”
劉驁麵露慍色,作勢就要打向荼尾。
荼尾閃身一躲,擺擺手道:“卑職還有其他的事情,就不陪殿下了,殿下快去吧。”
說完,在劉驁的眼皮子底下,縱身一躍,蹬上房頂,瞬間不見。
劉驁摩挲著自己的下巴,看著荼尾離去的方向,久久不能回神。
他去合歡殿的目的,真的是為了丁青遙嗎?
其實,他應該比較關心興弟的傷勢才對,為什麽要在乎一個小小的丁青遙呢?
這真的是一個值得思考的問題,他可要抽個時間,好好地琢磨一番。
丁青遙抱著戲本子走到合歡殿的時候,劉興已經醒了,半躺在矮榻上和阿九嘀嘀咕咕的不知道在說些什麽。
一看見丁青遙來了,就馬上收住了嘴,不過看阿九的神情,應該就是十日後文景閣比試的事情了。
“阿遙,今天怎麽來的這麽早,我一點心理準備都沒有。”
劉興不自然地看了一眼麵無表情的丁青遙,悶聲問道。
丁青遙把戲本子放到矮榻邊的小桌子上之後,便趁勢坐在了榻上,沉聲問道:“阿九和你說了什麽,我不想聽,重要的是你傷還沒有好,不準去湊熱鬧。”
劉興委屈地扁著嘴巴:“阿遙,我的傷已經好了,可以出去玩了。”
“不行。”
丁青遙嚴詞拒絕道,順便把話本子遞給劉興道:“你看看這裏麵可有你特別喜歡的,挑出來,我讓人去做皮影人,再請戲班子來演。”
劉興見丁青遙堅決不許自己出去,也不好違背丁青遙的意思,從幾個戲本子裏挑出一個,閑閑地翻看著。
“阿遙,我有個想法。”
劉興翻看完了一個戲本,興奮地朝丁青遙說道。
“什麽想法,說來聽聽。”
丁青遙單手托著下巴,給劉興倒了一杯熱茶,讓他捧在手裏暖著。
“阿遙,你寫的這些的確很新鮮,可是我覺得要是你來演的話,肯定會很好看,你覺得呢?”
劉興像是一隻小貓一樣,攥住丁青遙的衣袖,頗有你不同意我就不撒手的架勢。
都說人生如戲,全靠演技,可丁青遙是個像石頭一樣的考古學家,不是什麽風生水起的演藝界新星,讓她去演皮影戲,她寧願在陵墓下挖上個十天半個月的不出來。
丁青遙冷冷地掃視了一眼劉興,劉興懼怕丁青遙的氣場,手指頭開始一點一點地遠離丁青遙的衣袖。
“興弟此法甚好,丁青遙你就應下吧。”
就在劉興的手指快離開丁青遙的衣袖的時候,劉驁挑開了布簾,眼中盛著滿滿的笑意,濃的像是化不開的煙霧。
丁青遙見劉驁進來,忙朝劉驁行禮。
劉驁看了一眼謙卑有禮的丁青遙道:“以後在這種場合下就不必向本太子行禮了,行來行去的,你也不嫌麻煩。”
丁青遙領命稱諾,退到一旁。
劉驁提步坐到了丁青遙剛才坐的地方,摸了摸劉興的發頂,含笑道:“傷勢可快要痊愈了?”
聞此言,劉興的眉毛擰在了一起,哀歎道:“劉太醫要我在床上躺一個月,可我躺了三天就厭煩了,如今,真是厭惡到了極點。”
劉驁失笑,耐心勸道:“現下天氣寒冷,更是不利於傷口的複合,太醫要你好好躺著,你就好好躺著,不要讓庶母擔心。”
劉興乖巧地點點頭:“等興兒好了,定是要去找太子哥哥喝酒的,隻是……”
劉興抬眸看向劉驁,定了定心神,開口問道:“太子哥哥和康哥哥真的要比試嗎?”
“那是自然,皇命不可違,這是沒有辦法的事情,雖然,我不把這些放在心上。”
劉驁不鹹不淡的話語像是安神湯一樣,讓劉興擰巴的眉毛漸漸地舒展開來。
“太子哥哥要是和康哥哥比試的話,興兒都不知道該支持誰了,那些奴才還真是大膽,竟然下了賭注,賭太子哥哥輸。”
想到這,劉興撅起了嘴巴,忿忿不平地說道。
一個連“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的意思都說不明白的太子,誰會把賭注壓在他的身上,除非是雙眼被蒙蔽了。
“你覺得會是誰贏呢?”
劉驁掃了一眼丁青遙,轉頭又看向劉興。
劉興有些為難地低下了頭,劉驁和劉康都對他極好,他自然是不能偏向哪一方的,隻能兩方都支持了。
“太子哥哥,我希望你們兩個都能贏。”
劉興揚起頭,眸子亮晶晶的,像是被水洗過一樣。
“傻瓜。”
劉驁刮了刮劉興的鼻尖,笑道:“比試自然是有輸有贏,怎麽會都贏。”
“太子殿下和二殿下是兄弟,比試歸比試,兄弟情義自然是不能損害的,這場比試也可以平分秋色,各有千秋。”
丁青遙受到了劉興的啟發,計上心頭,遂上前一步,盈盈說道。
劉驁看向不卑不亢的丁青遙,笑道:“這就是你為本太子出的計策嗎?”
丁青遙點點頭道:“要是兩方都不傷害,這場比試可以是個平局。”
“既然你能這麽說,就一定有辦法了,此事就交給你去辦吧,辦不好的話.……”
劉驁眼珠一轉,在心裏醞釀著懲罰丁青遙的辦法。
丁青遙在心裏冷笑了一聲,她就知道,劉驁是不會讓自己清閑的。
“懲罰你之事還需本太子好好想一想,才能得出一個好的方法,你先做好準備吧。”
劉驁擺出了一幅很高傲的樣子,讓丁青遙心生反感。
劉興見丁青遙這麽遵從劉驁的話,忙扯了扯劉驁的衣袖,又朝丁青遙努了努嘴,小聲道:“戲本子……”
劉驁頓時心領神會,從幾個戲本子中隨便抽出了一本,扔給丁青遙道:“既然興弟想看,你就演給他看吧。”
丁青遙接住戲本子,扉頁上清清晰晰地寫著“梁祝”。
見是文戲,丁青遙鬆了一口氣,幸好不是武戲,不然麻煩就大了。
暗夜沉沉,四周寂靜無聲,隻有屋中的那一抹亮光,為這布滿雪花的黑夜帶來了一絲溫暖。
蘇越打開房門,讓埋頭在書案之中的男子抬起了頭。
男子嘴角噙著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看了一眼蘇越,問道:“現在韓府可是幹淨了?”
“人都已經撤走了,想必是打消了對公子的顧慮。”蘇越躬身回稟道。
男子輕輕嗯了一聲,隨後便沒了言語。
靜默了半晌,男子輕啟唇瓣,緩緩地說道:“我每天睜開眼,想的第一件事,就是如何風風觀光,萬人擁簇著走進大漢皇宮的最深處,坦坦蕩蕩,問心無愧的告訴那個坐在皇帝寶座上的那個人:我從來都沒有做錯過任何事,為什麽不能讓我做我想做的事情?現在好了,一切都脫離了正確的道路,洪災時外麵饑民遍布,哀鴻遍野,錯與對,又有何意義?”
“公子。”
蘇越從來沒有見過如此消沉傷感的韓公景,長歎了一口氣,低聲喚道。
“算了,不說這些沒有意義的事情了,說說宮裏的情況吧。”韓公景坐正了身體,眼眸清亮,散發出精明的微光。
蘇越一怔,隨即反應了過來,朗聲道:“陛下讓太子殿下和二殿下十日之後在文景閣進行比試。”
“哦,”韓公景對此來了興趣,聲調也提高了幾分:“想必宮裏都賭得二殿下贏吧。”
蘇越愣了一下,點了點頭,想著這世間的事情能有幾件能瞞得住自家公子。
“丁青遙是太子宮裏的人,自然是看不得太子輸,給我盯緊了她,看她有什麽花招。”韓公景淡淡地吩咐道。
可若是仔細聽得話,可以聽見男子吐出“丁青遙”三個字的時候,臉上安靜平和的神情,仿佛找到了畢生的歸宿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