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都讀完,太陽都已經快落山了。
丁青遙收拾了一下桌麵,看了一眼猶如老僧入定一般的劉驁,輕聲問道:“殿下,奴婢可以走了嗎?”
劉驁抬眸看了一眼丁青遙,閑閑地問道:“你幹什麽去,看興弟嗎?本太子和你一道去吧。”
丁青遙想擺擺手,已經整整一天了,她不想再和他待在一起了。
可惜,劉驁已經整理好了衣袍,就等著丁青遙出門了。
丁青遙歎了一口氣,罷了,若是過幾年還在這裏的話,劉驁就是想不見都不行了。
畢竟,人家是九五之尊的皇帝啊。
在那個思想專製的年代,皇帝的命令想不服從都不行啊。
丁青遙訕訕地起身,關上了書苑的大門,便和劉驁往合歡殿中走去。
“殿下,殿下。”
月牙白少年的身後響起了一陣高喊,迫使少年停住了腳步。
天氣微寒,少年身披素色纏枝披風,更顯得少年芝蘭玉樹,俊秀文雅。
“原來是崔姑姑,有何事找本殿下?”
見是崔豔,少年嘴角的笑意止住,冷然問道。
崔豔笑了笑,朝劉康恭恭敬敬地行了一個禮,隨即一瞥黃景手中所拿的東西,試探著問道:“殿下可是要去合歡殿看望三殿下?”
劉康頷首,看向崔豔道:“本殿下去看望自己的弟弟,莫非母親也要崔姑姑前來阻攔嗎?”
崔豔有些赧然地低下頭道:“殿下誤會了,娘娘找殿下不是為了三殿下的事,而是有其他的事情,看望三殿下的事情還是改日吧,殿下請隨奴婢前往一趟漪瀾殿吧,娘娘已經在殿中等候多時了。”
劉康垂眸低思了片刻,這期間黃景一直拉扯劉康的衣袖,盼望著劉康能早些拿個主意。
“這樣好了,黃景你去合歡殿給興弟送這些吃的,告訴他,本殿下有事不能去看他,改日一定親自前去道歉。”
隨即說話聲頓了一頓,似乎是有什麽難言之隱。
黃景自是明白如今去合歡殿的是誰,立馬點了點頭。
劉康見黃景明白了自己的苦衷,便也放下心來,眸光掃向崔豔道:“崔姑姑,我們這就走吧。”
丁青遙還未走進合歡殿的院中,就被站在廊下四處張望的阿九看見了。
連忙小跑到丁青遙的身邊,一張臉笑得像一朵花一樣:“丁姑娘,您可算是來了,您都不知道您不在的時候,殿下他可是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好。”
丁青遙見他說起來還沒完沒了了,忙豎起手掌,笑道:“你說的這些我都知道,還是快帶我進去去看一看你家殿下吧。”
阿九趕緊捂住自己的嘴,俯下了身子,因為他看見了站在丁青遙身後的劉驁。
“奴才參見太子殿下。”
劉驁嗯了一聲:“起來吧。”
阿九微微躬著身子請丁青遙進屋,劉興見丁青遙來了,高興地都要從床上跳起來,幸好丁青遙眼疾手快地摁住了他。
不然,傷口又該要牽動了。
“阿遙,你今天怎麽來得這麽晚,我都等你大半天了。”
劉興扯住丁青遙的衣袖,委委屈屈地說道。
丁青遙讓他平躺在榻上,淡然地說道:“今日書苑裏的事務有些多,等處理好了,也誤了時辰。”
“興弟。”劉驁出聲喚道。
劉興抬頭,這才注意到臉上喜怒不定的劉驁。
“太子哥哥,你也來了?我還以為.……”
劉興歪著腦袋,驚訝地說道。
劉驁提步走到劉興的矮榻邊上,一掀袍子,坐在了他的身邊:“怎麽了,你還以為什麽,不願意太子哥哥來啊。”
“當然願意太子哥哥來了,太子哥哥能來,興兒很開心。”
說著說著,劉興有點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我還以為今天是康哥哥來呢,他答應了我要給我帶好吃的。”
“康弟經常來看你嗎?”
劉驁看似漫不經心地問道,實則心中早已泛起波瀾。
劉興不知劉驁心中所想,便大大方方地說了出來。
他臥床的這些天裏,丁青遙和劉康經常來看他,給他帶些喜歡的吃食。
劉驁哦了一聲,拖長的音調像是一隻蜜蜂,蟄在了丁青遙的心頭,讓她產生了一種不好的預感。
或許是老天爺感應到了兩人的心聲,黃景提著食盒應聲而來。
阿九接過了黃景手中的食盒,又朝黃景擠眉弄眼了一番。
黃景也是聰明人,但沒有阿九那麽多的彎彎繞,但見太子也在這,頓時心領神會。
隻是簡簡單單地說了幾句,沒有透露出劉康半絲的心意。
劉驁淡淡地回應了黃景幾句,黃景見狀,便告退了。
阿九送黃景出去,因為黃景經常跟著劉康來,漸漸地,便也和阿九熟稔了起來。
“今日太子殿下怎麽來了?”
黃景走至門外,捂住自己亂跳動的心髒,惴惴不安地問道。
阿九也長舒了一口氣,這太子殿下冷冰冰的,特別是那一幅高高在上,拒人於千裏之外的模樣,讓人連大氣也不敢喘一聲。
“誰知道呢,太子殿下是跟著丁姑娘來的。”阿九緩緩說道。
一提到丁姑娘,黃景就想起劉康的欲言又止。
想了想,決計讓阿九轉話給丁青遙,也是一樣的。
“我們殿下今天不能來是因為昭儀娘娘召見,不能不去,還望阿九公公和青遙姑娘說一聲,不要誤會我們家殿下爽約才好。”
黃景朝阿九拱了拱手,拜托著說道。
阿九點點頭,目送著黃景離去,這才轉身往正殿中走去,細細地想了一下黃景讓自己轉達的話,感覺到了一絲絲的不尋常。
自家殿下是很喜歡丁姑娘的,而自己也一直把丁姑娘當成王妃來看待。這黃景卻讓丁姑娘不要誤會二殿下。
他偏偏要讓丁姑娘誤會二殿下,這樣自家殿下才能有機會接近丁姑娘,從而抱得美人歸。
阿九眼珠子一轉,決定不要把這些話告訴丁青遙。
下定了決心,阿九的腳步更加輕快了一些。
有時候,有些人的命運,就在一些人的一念之間。
“阿遙,你怎麽不說話?”
劉興見丁青遙就在那裏幹站著,也不說話,麵無表情,心突然就慌亂了一下。
丁青遙斂去眉眼,心想劉驁在這,我能說些什麽?
“殿下想聽什麽,奴婢就給您講什麽,可以嗎?”
丁青遙忽視劉驁的存在,言笑晏晏地問道。
劉興低下頭,沉吟了半天說道:“我想聽皮影戲,可演來演去就是那幾個本子,一點意思也沒有,阿遙,你給我整些有趣的故事吧。”
丁青遙身在深宮,能會整什麽有趣的東西,見劉興聽膩了皮影戲的老本子,那她就給他寫幾個新本子,讓人來演吧。
隻是那些皮影人要自己來做了,因為她要寫的可是漢代以後的故事了。
劉驁抬眸看向丁青遙,眉眼間帶著笑意:“等你編好了戲本子,記得請本殿下來聽。”
“那是自然的,到時候興兒會派阿九去請太子哥哥,太子哥哥記得帶著嫂嫂一起來。”
丁青遙還沒開口,劉興就拍手答應了。
丁青遙白了一眼傻樂的劉興,在心裏默默歎了一口氣,或許就因為劉興這個樣子,才能在皇家安然到老吧。
情深不壽,慧極必傷。
這倒是個真理。
劉興活潑好動,因為有他在,這寂寂深宮才不會那麽的無趣,但皇宮大院就是肅穆之地,不會因為幾個人,幾件事,就改變它凝重的本色。
傅瑤撥動著茶杯中的茶梗,看了一眼坐在自己不遠處的劉康,斟酌了半天,才緩緩開口道:“太子現在在幫陛下處理朝政,這件事你可聽說了?”
劉康也不打算和傅瑤兜圈子,直言道:“不僅這件事兒子聽說了,連前些日子母親召見中書令石顯石大人也亦有耳聞。”
“康兒,你可怪母親?”
傅瑤垂下眉眼,好似把全身的銳刺全都遮掩了起來。
傅瑤是劉康的親生母親,血濃於水,就算傅瑤做的再不對,他也不敢對自己的母親大加指責。
傅瑤就是吃透了劉康這一點,所以行事才會這麽的無所顧忌。
“母親,兒子無心帝位,還望母親不要再為兒子的前程做打算,兒子隻想安安穩穩的和母親過完這一生,於願足矣。”
劉康雙手平疊,言辭懇切。
傅瑤把茶盞一擲,眉眼之間的銳利又蘇醒了過來。
“你這麽想,是不是都是那個丁青遙慫恿的?”
劉康嘴角溢出一絲苦笑,他無奈地搖了搖頭:“此事和丁青遙無關,還望母親明鑒。”
“既然和丁青遙無關,那你就在你父皇麵前好好表現,母親相信,在處理朝政這方麵,你比太子要強太多了。”
傅瑤咄咄逼人道。
劉康知道今日要是不答應傅瑤的話,傅瑤是不會善罷甘休,讓他離去的。
如今也隻有明修棧道,暗度陳倉了。
“母親,兒子可以去爭奪處理朝政之權,但母親也要答應兒子,不要傷害丁青遙。”
劉康直視傅瑤的眼睛,眼眸灼灼發亮。
傅瑤抿唇一笑,發髻之上的金步搖也隨之搖晃了起來:“你這是在和母親做交易嗎?剛才還說和丁青遙無關,可現在卻口口聲聲都是為了丁青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