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這劉興叫了那個人的名字。
見婢女猶疑,馮野王知道其中必有內情。
馮媛隻告訴他劉興被刺,請入宮一敘,其他的半句都沒有提起。
如今看來,這馮媛有事情瞞著自己,而且還不是小事情。
“你盡管說,本官恕你無罪。”
馮野王給婢女吃了一顆定心丸,想讓她把事情全都說出來。
婢女咬了咬嘴唇,小聲說道:“殿下一直在說胡話,叫了幾聲母親之後,便一直說著阿遙快跑…….”
“這阿遙是誰?”
馮野王找到了突破口,繼續追問道。
自然,那婢女把劉興出宮之事,全都對馮野王說了出來,其中還夾雜著對丁青遙這個“凶手”的猜疑和誤解。
馮野王越聽臉色越難看,回頭朝坐在外間的馮媛問道:“出了這麽大的事情,為何連我這個哥哥也不告訴,是不相信我嗎?”
馮媛有些歉疚地笑了笑道:“不是這樣的,隻是此事牽扯甚廣,怕一不小心就驚動了陛下,到時候場麵就不好收拾了。”
馮野王知道自己妹妹的脾氣,見她如此堅持也不好再說什麽了。
隨後眸光一閃,屏退了眾人,走進馮媛,小聲地說道:“妹妹,不管怎樣,都不能再允許這個丁青遙再接近殿下了,還有就是,陛下自入秋犯病以來,就一直住在椒房殿中,妹妹也該想個法子,讓陛下來一來你的合歡殿了。”
馮媛見馮野王這麽說,苦澀地笑了笑:“哥哥,你是有所不知,皇後娘娘和傅昭儀爭得厲害,妹妹隻想好好地守在興兒的身邊,不想趟這趟渾水。”
“自從你嫁入皇家的那一天開始,你就已經在這渾水裏了。”
馮野王聲音清冷,帶著世俗的寒涼之意。
馮媛搖了搖頭,表示不想在這個問題上多做討論,忙轉移了話題問道:“哥哥今日來得這樣早,可吃了飯才回去?”
馮野王擺了擺手推拒道:“不吃了,興兒那個樣子,我這個做舅舅的也吃不下,況且這宮中,我也不便久留,還有就是那把匕首的事情,我會著人辦理的,你自己好自為之吧。”
馮媛點點頭,讓婢女準備了一些東西,讓馮野王給自己的嫂嫂們帶去,也算是自己的一番心意。
馮野王出了合歡殿,便往上林苑中走去,路上宮人稀少,襯得他的背影蕭條而又落寞。
忽的聽見前方有人在說話,一個不留心,就撞上了。
“原來是馮大人啊,石顯在此有禮了。”
打過照麵,見是馮昭儀的哥哥,石顯忙給馮野王行禮。
石顯與高大的馮野王不同,身材瘦小,眯著一雙狐狸眼,眸中盡是精光。
“石大人客氣了,不知石大人這是要去哪?”
在官場上,馮野王和石顯並沒有多少的交流。
可既然碰見了,總是要寒暄幾句的。
“在下是要去往傅昭儀處,”說著瞥了瞥馮野王手裏所拿的東西,了然地問道:“馮大人這是剛從馮昭儀那裏出來吧。”
馮野王頷首:“既然石大人有要事去辦,我也就不打擾了,就此告辭。”
石顯笑著點點頭,目送著馮野王離去。
“大人,您說這馮大人,會不會猜到我們去傅昭儀那裏的目的?”
立在石顯身邊的宮人見馮野王走遠了,這才出聲問道。
石顯看著馮野王離去的背影,冷哼了一聲道:“知道了又能怎麽樣,滿朝文武大臣誰不知道,陛下最喜愛傅昭儀和二殿下了,不用我們出力,那易儲也是早晚的事,至於他的外甥,現在不是重病在床嗎,有什麽好擔心的。”
聽石顯這麽說,那宮人心中也鬆了一口氣,引著石顯往漪瀾殿中走去。
太子宮裏一早就忙開了,今日許謁要出宮回去,許娥自是依依不舍,兩人在巷口說了好久的話,才讓許謁上了馬車。
回去的路上,許娥愁眉不展,歎了一口氣道:“還不知道下次什麽時候能再見呢?”
丁青遙見她不開心,便想著安慰她道:“娘娘放心,以後日子長著呢,不著急。”
許娥唉了一聲,隨後輕聲問道:“青遙,從不見你說自己家裏的事,你不想念你的父母姐弟嗎?”
想是想,可一個在西漢,一個在二十一世紀,又見不著,光想又能有什麽用?
丁青遙踢了一下腳邊的小石子,撇了撇嘴,靜靜地說道:“我是家裏的獨生女,沒有兄弟姐妹,表哥表姐們也成家立業了,孩子都能打醬油了,平時也沒什麽好說的,除此之外,還有一個小表弟,今年應該上初二了吧,性子有點軟。”
許娥看了一眼丁青遙,想了想道:“等你二十五歲出宮的時候,就可以回家去見他們了。之前我不明白你為什麽著急出宮,可現在想來,應該是想著早日跟他們團圓吧,畢竟因為思鄉情切,而私逃出宮的宮女每年都有,隻是沒想到你會這麽大膽,還拉上了興弟。”
丁青遙有點無奈地笑了笑,一想到那日出宮,司武的樣子便展現在她的眼前,讓她不能呼吸和思考。
“好了,太子宮裏也沒有什麽事,你若是想去書苑,就去吧,太子殿下正在那裏讀書呢,或者,你想去合歡殿也是可以的,馮昭儀雖然護短了些,但也不是不講理的人。”許娥朝丁青遙提議道。
丁青遙想過去看望劉興,可現在合歡殿裏的人,根本就對她避如蛇蠍,不讓她靠近合歡殿的大門,更別提去看一眼劉興了。
他,現在應該醒了吧?
“你要是有顧慮的話,本宮跟著你一起去?”
許娥見丁青遙眉頭緊皺,便想著她是在顧慮這件事情。
“奴婢覺得應該準備些禮物,現在要是兩手空空而去的話,會不太好看。”
丁青遙躊躇了一會,輕聲說道。
“也好,”許娥點點頭道:“現在傅昭儀正在氣頭上,等再緩幾天,帶份厚禮去探望,至於這份厚禮,就由本宮來幫你準備吧。”
話音剛落,還未待丁青遙道謝,就見有婢女跑來,撲通一聲跪倒在了許娥的腳下,悲泣道:“娘娘,您快去看看夫人吧,夫人好像是快不行了。”
許娥心口一慌,這個婢女她見過,是繪梨身邊的映秀。
丁青遙自然是不識得這個叫映秀的婢女,但見許娥如此慌亂,也知道繪梨館出事情了。
從昨天下午開始,繪梨的身上就開始起紅色的小點點,剛開始隻是胳膊上,也沒在意,泡了個澡,早早的就睡下了,誰知道經過了一晚上,竟蔓延到了整個身上,現在連臉上也有了。
丁青遙和許娥相互看了一眼,開始心疑這是不是繪梨使出的苦肉計。
許娥也不敢走近了去看,站在屏風後麵,清了清喉嚨道:“去請太醫來看了嗎?”
映秀抹了一把臉上的淚,小聲道:“劉太醫不在,隻好請了別的太醫來看,可是他們都看不出來是得了什麽病,隻說是中邪了。”
丁青遙心頭一凜,想起那日許謁在靜波亭中說的話,會是許謁下的手嗎?
“娘娘,不如等劉太醫來了,我們再做定論吧,畢竟中邪這種話可不是亂說的。”
丁青遙目光掃向映秀,映秀好像是有點懼怕這種目光,身子往後縮了一縮。
許娥也覺得此事有些蹊蹺,但也不願意在這裏久留,這裏劉驁也待過,和如今躺在床上的繪梨說著親密的話,或者……
她不能再想了,她覺得自己快要瘋了。
她有點嫉妒繪梨,因為她是那樣的年輕新鮮。
而她,快要韶華盡逝,徒留尊榮了。
光走進來就耗費了她莫大的勇氣,此時更是站立不安,隻想快快走出去為好。
她轉身扶住丁青遙,丁青遙感覺到她身體在微微地顫抖,忙攙著許娥往館外走去。
“青遙,你認為此事如何?”
直到走出繪梨館好遠一段距離,許娥才靜下了心神,輕聲問道。
丁青遙想了想道:“奴婢在想全身起紅點的原因。”
在現代,渾身起紅點的話,一是過敏,繪梨會不會對什麽東西過敏,所以才會這樣。
而第二個原因,丁青遙不願意想,也不敢去想。
許謁要是對繪梨動手的話,這也太喪心病狂了吧。
正巧她今天走,想查還要到宮外去,驚擾了許家不說,還有可能沾染上麻煩。
丁青遙繞著枯樹走了幾圈,最後敲定了主意,對許娥問道:“奴婢認為繪梨姑娘應該是中毒了。”
“中毒?”
許娥臉色微變,不可思議地問道。
若是普通的過敏,按照西漢時期的醫療術平是可以診斷出來的,而且能進入宮中做太醫了,定然也是杏林高手。
若是他們也查不出是何症狀的話,隻能說許謁給繪梨下了一種很罕見的毒藥,罕見到這種毒藥太醫沒有見到過。
丁青遙點點頭,按捺住心中的擔憂,問道:“娘娘,你仔細想一想,許謁夫人進宮之後,有沒有私下裏和繪梨見過麵?”
許娥抬眸看向丁青遙,聲音不穩地說道:“你是懷疑,本宮的姐姐給繪梨下了毒?”
見許娥這麽激動,丁青遙也不好直言,但心中的正義感還是讓她發出了聲音:“娘娘,現在隻是懷疑,沒有確鑿的證據,一切都是猜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