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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細雨絲愁

  丁青遙懷中抱著一卷卷厚重的書簡往書苑中跑去,由於沒有打傘,衣衫沾上了細小的雨珠,在空氣中慢慢的氤氳開來,形成一圈一圈的小花蕾。


  如今是雨季,三天兩頭的下雨,下的丁青遙的心情也低沉了起來,特別是還抱著厚重的竹簡在雨中穿行。


  丁青遙看著眼前的小水坑,皺了皺眉,打算提起自己的裙裾跳過去,忽的眼角處卻多了一處暗影,暗影的上方是身著月牙白的英俊秀雅的少年,丁青遙看著被隔除在外的雨絲,笑道:“濟陽王怎麽來這了?”


  劉康把傘向丁青遙這邊傾斜了一點,勾唇一笑:“我去了皇後娘娘那裏,皇後娘娘告訴我丁青遙在這裏,所以,我就來了這裏啊。”


  少年眉眼帶笑,還有清淺的調侃,讓丁青遙陰鬱的心情一下子舒展了不少,她就知道自己的話他是不會當真的,果然還是調查了自己。


  “今日在朝堂之上,父皇誇獎了太子,說太子哥哥的策論文思敏捷,才華橫溢,進步很大,希望我們這些做弟弟的多向哥哥學習,我正巧閑來無事,便想著來書苑走一走,沒想到卻碰見了你。”劉康看著丁青遙懷裏的書簡,狀似無意的說道。


  丁青遙卻不滿的撅起了嘴,什麽策論寫得好,還不是她丁青遙熬了一晚上的傑作,自從劉驁見識了自己一手的好隸書之後,隻要有什麽文章,通通交給丁青遙來作,然後劉驁再抄一遍,丁青遙博古通今,在文章中夾雜著後人的文采,自然是比他們這些西漢時期的人寫的要好。


  “那是自然,太子讀書也是很辛苦的。”丁青遙喃喃的說道,在這個話題上,多說多錯。


  “父皇今日在太子的文章中提到了這麽一句話,好像是什麽史家之絕唱,無韻之離騷什麽的,離騷我是知道的,隻是這個句子,實在是很值得考究的,我真想查閱一下書籍,看看能不能也造出這樣的佳句。”


  劉康扶正了雨傘,和丁青遙肩並肩的往前走去。


  丁青遙扯出一個苦笑,暗想這句子不用查了,查也查不到,這句話是魯迅先生說的,自己隻是照搬而已,沒想到,這劉康這麽認真,比她丁青遙研究文物還要細致。


  雨落到地麵上的聲音很輕,很淡,宛如一支無聲的樂曲,丁青遙抬起頭,透過米黃色的雨傘看向籠罩在煙雨之中的亭台樓閣,不自覺的念出:“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樓台煙雨中。”


  劉康停下了腳步,看向立在自己身側微微有些出神的女子,她年齡不大,甚至比自己還要小上一兩歲,可眼睛裏的安靜與純粹卻是他們這些自從生活在皇宮裏的人所沒有的,也是這一點,讓劉康產生了一種錯覺,產生了一種前所未有的迷茫與慌亂。


  “其實,以你的才學,做個女官有些可惜了,又沒有想過……”


  劉康還沒有說完,丁青遙就搖了搖頭,其實這件事她自己也想過,可惜她隻想好好的待在這裏,明哲保身就好了,而且曆史上的第一位宮學女傅是班淑,她的才學還不足以承擔夫子的位置。


  “我自有我自己的考慮和打量,就不勞濟陽王費心了。”


  丁青遙冷冷的回絕了這個話題,抱緊了懷裏的書簡,快步的朝前走去,劉康手持雨傘,怔怔的站在原地,看著女子離去的背影,笑著搖了搖頭,快步跟了上去。


  椒房殿裏檀香冉冉,在空中形成一道乳白色的煙霧,因為有風的緣故,煙霧也隨風飄散,隻把香氣留在了宮室的每一個角落,浸潤到人的肺腑裏。


  “太子,你最近用功了不少。”跪坐在上座的女子妝容精致,衣衫華麗,眉宇間帶著無盡的淡然與平靜。


  劉驁跪坐在一邊,抬起了頭,恭敬的回答道:“都是母後教導有方,兒子才能有此進益。”


  女子慢慢的站起了身來,衣衫上繡著的牡丹花也緩緩的展現在人的眼前,雍容而又華貴,她走到劉驁的身邊,俯下身來將劉驁扶起來道:“今日你父皇在文武百官麵前誇讚你文章寫得好,遣詞造句,甚有章法,你辛苦了。”


  劉驁點點頭,笑的雲淡風輕:“隻是兒子身邊多了個好一點的書童,每日監督著兒子,兒子才能下筆如有神助啊。”


  王政君卻很高興,笑道:“有這麽一個書童也好,你身邊隻有一個荼尾,整天舞刀弄槍的,你父皇也不喜歡,現在身邊多了個有才的書童,是件好事。”


  劉驁抿了抿唇,沒有說話,王政君轉過身去,輕歎了一口氣道:“母後也不想每日逼著你念書,隻是這傅瑤逼得太緊了,你父皇的身體也不是太好,所以,母後可把全部的希望的都寄托在你身上了,你可千萬不要讓母後失望啊。”


  劉驁輕輕皺了皺眉,隻是點了點頭,沒有說話,空氣裏隻能聽見香料燃盡的聲音,劉驁的身影一下子變的遙遠起來,少年的臂膀還不是很寬闊,寬闊到承載全部人的希望和渴求。


  外麵的雨下的更密集了一下,丁青遙從書苑裏出來,就趕緊來到了豫章苑,把許娥交代自己帶來的書籍整齊的放在了許娥的小桌子上,按照類別分類開來,許娥從內室裏走出來,看丁青遙衣衫已然打濕,不由得有些動容,眼前的女子,不嬌氣,話也不是很多,最重要的是,對自己沒有威脅,是自己的左膀右臂。


  許娥走到丁青遙的身邊,沉思了半晌,笑道:“青遙,如今你不再是浣衣的婢女,你想不想搬出薇人苑,住到萍水閣,雖然與薛姑姑的臨水閣隻有一牆之隔,但總比在薇人苑那裏好多了。”


  丁青遙想了想,看著眼前言辭懇切的女子,深深的吐了一口氣後,朝許娥恭恭敬敬的行了一個禮,安然道:“太子妃娘娘,奴婢有個不情之請,還望太子妃娘娘能夠答應。”


  許娥看著忽然跪在自己麵前的少女,愣了一愣,隨即反應過來,輕聲對丁青遙道:“你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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