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黎朔

  “好,算我說錯話了,賠償的事我自己會處理,你們就別管了,陳瑩那要人照顧,你們還是回去照顧她吧,我這現在真沒什麽事,比起之前,現在植皮就是小手術,怎麽說,陳瑩生產在即,她那邊更要緊。”


  我不想跟二老多做糾纏,要說戳心窩,當初我媽代我弟找我借錢的時候就戳過了,我命懸一線的時候,還有剛剛他們張口就是賠償金的時候……畢竟是老的,身為子女,我也不能真跟他們急赤白臉,給順毛捋哄走就行了。


  “你會處理,你會處理就不會被那肖婆子搞成現在這個樣子,我跟你媽是擔心你吃虧,你這什麽什麽態度,父母信不過你信外人,這麽大的事,你腦子個狗啃了?”


  我爸天生一張雷公臉,從小到大,隻要他生氣眼睛一瞪,我和我弟安城就慫,哪怕現在人年紀大了,但積威扔在,我還是給瞪得心肝兒顫了顫,但原則問題,我不想妥協。我欠醫院一大筆醫療債務,是餘伯年給承擔下來,人情債可以慢慢還,但牽扯到金錢是一定要還上的,更何況後期治療,費用也不會少。


  這賠償金要是真給父母要去貼補我弟他們,那我怎麽辦,這債務,光靠我痊愈後工作的工資,都不知道什麽時候是個頭。而賠償金可以想到,能填補醫療這筆開銷估計就不錯了,未必能多出多少空餘來。


  所以,這筆賠償金,我是無論如何也不能讓父母插手的。


  然而,我爸媽既然來了,顯然是不肯輕易放棄的。


  我爸凶完,我媽上陣,就在這時,病房門被敲響了,餘伯年一身白大褂拿著一遝什麽東西走了進來。


  他看了我爸媽一眼,點點頭,“你們是病人什麽人?”


  “我們是她父母,她是我們女兒。”我媽跟我爸對視一眼後道。


  “你們家可算是見著個病人家屬了,兩位來的正好。”餘伯年說著便將手裏的一遝紙張遞給我媽,“這是新一期結算的醫療費用,因為之前病人情況特殊,我們醫院願意給她開綠燈,欠費治療,既然你們家屬來了,就去幫忙結算下吧,這雖然是新一期清單,但每次都是整合之前一起的,方便病人核對。”


  我媽接過清單翻了翻,臉色當場就變了,扔燙手山芋似的一把將東西塞回餘伯年手裏,“四十幾萬,不就是一個燒傷嗎?怎麽可能這麽多?你們醫院這是搶錢還是咋的?!”


  我爸原本坐著,聽到這話蹭的就站起身來,一臉的不可置信,“多少?”


  “他爸,四十幾萬呢!”我媽因為太震驚,嗓子都劈了。


  餘伯年麵不改色,“四十幾萬已經是我們醫院念她遭遇可憐,同情之下的折扣的,算的都是成本費,這樣就多了,你們是沒看到病人剛來時的樣子吧,如果你們想看,我們醫院有備份可以提供,就當初那情形,若不是我們醫院傾盡醫療團隊,邀請國內外專家會診,四十幾萬你們未必能看到一個大活人。”


  我爸媽麵麵相覷,啞口無言。


  餘伯年也不再多說,就站在那等著。穿上這身白大褂,餘伯年無論什麽事,他臉上都會掛著這種溫雅親和的笑容,然而眼底卻清冷一片。


  不出所料,我爸媽連賠償的事情都不堅持了,隨便找了個借口搪塞,就匆忙離開了。我家裏的情況我知道,他們的確拿不出這麽多錢,但要是真在乎我死活,他們不會是這個反應,竟管早就知道會是這樣,但真親眼所見,還是難免寒心難受。


  一張虛虛實實的債務清單,就能看透人心,嗬……


  早就知道的結果,又何須失望?

  我苦笑了下,看向餘伯年。對方正單手插在白大褂一邊口袋裏,墨黑深眸沉沉的看著我,一言不發。


  “是鍾律師告訴你的?”我問。


  餘伯年將手上拿一大紙張揉團塞進衣兜,這才邁步走到病床前。


  “嗯。”頓了頓,他又道,“這個我隻是幫你解圍,隨便糊弄的,你不用放在心上。”說完也不等我反應,轉身就出去了。


  餘伯年前腳出去,後腳鍾鳴就進來了。


  “鍾律師,剛才的事情……”


  我正要道歉,就被鍾鳴抬手打斷了,他拉了張凳子在病床前坐了下來。


  “剛才的事情你不用放在心上,本來就沒什麽。”鍾鳴道,“我過來,也是要跟你說賠償的事情,肖一程之所以從你父母那邊入手,目的我不說你也知道,不過這件事情你放心,你才是整個事件的當事人,就算是你父母也不能代替,隻要你自己不鬆口,作為代理律師,我一定會為你爭取最大的賠償。”


  “我明白。”我點點頭,“麻煩你了鍾律師。”


  “又不是剛認識,這麽客氣做什麽?”鍾鳴笑了笑,卻是轉開了話題,“不說那些了,你現在感覺怎麽樣?”


  “還好。”我笑了笑,比起之前那半年,這的確不算什麽,“這次隻要幾天,過了感染期就可以出院,不用常住……”


  我話沒說完,病房門就再次被不客氣的推開了,來人連門都沒敲。我跟鍾鳴齊齊轉頭看去,卻見進來的是個長相英俊身形修長的陌生男人。男人穿著新潮時尚,風衣墨鏡,看著就跟電影明星似的,貴氣中透著風流不羈。


  我並不認識這人,正納悶兒是走錯房間的,對方就抬手摘了墨鏡,露出一雙和黎欣有七八分神似的眼睛。那不是桃花眼,但上挑的眼尾卻比黎欣看著多一股邪魅狂狷,這麽一雙眼睛,生在女人臉上是嫵媚,而生在男人臉上就是妖孽。


  我猜,這人應該跟黎欣有著什麽親戚關係。


  果然,這想法剛冒出來,鍾鳴就站起來看向男人道,“黎朔,你怎麽來了?”說著狐疑的轉頭瞅了我一眼,又看向對方,“你們認識?”


  黎朔沒接話,卻是目光挑剔的看著我。


  “聽說老三那小子金屋藏嬌呢,這不就過來看看。”黎朔一開口,滿嘴輕佻,“也不怎麽樣嘛,果然老三審美清奇,美醜全看內涵。”


  這話一出,不止我心裏不舒服,鍾鳴也皺起了眉頭。


  “黎朔,你說什麽呢?”鍾鳴看了我一眼,嗬斥道。


  “開個玩笑而已,你這麽嚴肅做什麽?”黎朔嬉皮笑臉的,走到病床的並一邊,朝我伸手道,“安然安小姐是吧,黎朔,老三,哦,就是餘伯年的發小,好哥們,黎欣你應該見過吧,那是我妹。”


  雖然我不大喜歡這個人,但對方既然伸手問好,我也不好拒絕,正伸出手準備和他握一下呢,對方卻猛地縮回了手,那動作快的,就好像我是什麽病毒似的,著實讓人難堪。


  我抿了抿唇,“看出來了,黎先生和黎小姐不愧是兄妹,你們,還真像。”


  黎朔神色倨傲的看著我,但笑不語。


  “哎,真是不好意思,今天來的倉促,都沒帶東西。”黎朔瞥了眼鍾鳴放床頭櫃上的那隻果籃,“不過既然是老三的朋友,就是我黎朔的朋友,等你出院,咱們找個時間出來好好一起聚聚,到時候再正式認識?”


  “黎朔。”我還沒說話,鍾鳴就嚴肅道,“安小姐隻是嘟嘟的家教老師。”


  “家教老師啊。”黎朔上揚的尾音怎麽聽怎麽微妙,其中的嘲諷意味簡直不加掩飾。


  黎欣對我的敵意莫名其妙,這個黎朔,應該是給妹妹抱不平來的。


  我真特麽的冤枉,我和餘伯年真特麽什麽關係都沒有,這一個兩個的怎麽就都神腦洞的老是把我當假想敵?


  既然對方來者不善,我也不自討沒趣了,當即便道,“很感謝你們來看我,不過我有點累了。”


  我就差直接說你走了,看得出來鍾鳴是真心想打圓場,然而他還沒開口說什麽,黎朔就厚臉皮的在一邊的椅子上坐了下來。


  “我剛來,安老師就趕人,這是不歡迎我還是怎麽著啊?”那一副玩世不恭的口吻,聽著就欠扁。


  “黎先生你誤會了,我並沒有那個意思。”剛因為我爸媽那事兒心情不好,這會兒又來個神經病,我心情實在算不得美妙,壓抑脾氣壓抑的心裏憋悶,但對方畢竟是餘伯年的發小朋友,我想著,能忍則忍吧,而且對方油鹽不進的這副德行,也讓人挺沒轍的,撕破臉吧,對方好聲好氣的,什麽過分的話都一句開玩笑就帶過去了,不撕破臉吧,忒氣人。


  “黎朔,你少發神經,安小姐需要休息,這是醫生叮囑的,讓伯年知道你來醫院作妖,當心他削你。”鍾鳴搬出餘伯年來。


  “我做什麽了我,我隻是來看看安老師而已,對吧安老師?”黎朔笑眯眯的看著我,但實際上,那笑意卻未達眼底。


  我暗暗吸了口氣,“黎先生來這裏,應該不是來看我,是因為你妹妹吧?”


  “哦?”黎朔挑眉。


  我看著他,“畢竟,我們並不認識,也沒有認識的必要。”


  “嗬嗬有趣。”黎朔先是一愣,隨即輕蔑的笑道,“還以為是隻包子,原來不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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