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醉翁之意不在酒
我一工作起來就有點渾然忘我,做完一單就想著再做一單,然後就會想著幹脆今天全完成,明天就可以再接新了,這麽一來,時間便如指間沙,不知不覺溜走於無形,等我完成最後一單完成交易,看筆電右下角的時間顯示,才驚覺已經淩晨十二點半了。
我坐在那恍惚了下,才猛然想起,沒聽到餘伯年離開的動靜。條件反射的轉頭看去,好嘛,叔侄倆頭挨頭已經睡著了。
我頓時就碉堡了。
這叔侄倆把床給霸占了,我今晚睡哪?總不能真給他們擠一起吧?光是想想就……
歎了口氣,我把筆電關了,隨手放回到床頭櫃上,沒有湊合著跟他們擠,而是輕手輕腳的小床,去衣櫃抱了一床薄毯,就悄然出了房門。這麽晚了也不好讓全嬸在幫忙張羅別的房間,所以決定去樓下的沙發上湊合一晚。
樓下漆黑一片,這個點,大家早就睡了。我也沒開燈,就著月色微弱的光線,摸去沙發躺了下來,毯子一蓋就睡了。
折騰到這個點,我早就困得頭重腳輕,倒沙發上幾乎是沾抱枕就睡了過去。
原本這麽困,應該一夜酣睡無夢的,結果迷迷糊糊間,我卻做起了夢來,我夢到自己用大紙板做了一架紙飛機,坐上後突然直衝上天,騰雲駕霧了。可是,特麽我有恐高症啊,那麽高,白茫茫一片什麽都看不見了,嚇得我趕緊雙手並用的俯身抱住紙飛機機身,然而,就算是這樣,我還是給從上麵摔了下來,還沒摔到底,我就給驚醒了,睜眼卻發現……我特麽居然被餘伯年橫抱在懷裏,而我雙手,緊緊環在他脖子上……
這……什麽情況?
正驚疑不定,我人就被餘伯年放到了床上。
“沙發上容易著涼,你現在身體虛弱,受涼的話會很難受,也不容易恢複。”餘伯年放下我也不起身,就單手撐在我頭一側,俯身居高臨下的看著我,深邃的眸子映著窗外微弱的路燈黃光,仿似揉碎的星子斂在其中,星星點點,璀璨卻清冷,“以後這種情況,直接叫醒我。”
“哦……”我和他對視著,有點不受控製的心跳加速。不知道餘伯年有沒有意識到,我們現在這樣……很曖昧。
我們臉和臉的距離太近,近的我下意識的屏住了呼吸。
“你睡吧,我回房了。”就在我快要憋氣憋到堅持不住時,餘伯年終於站直了身,“晚安。”說罷,轉身就走。
等他幫我關上房門,我才後知後覺的吐出一句,“晚安。”
然而,睡意全無。
我不想多想的,是真不想多想的,但是,所有的細胞神經都在跳出來告訴我,餘伯年在撩我。啊啊啊!胡思亂想是病,得治!
胡思亂想的後果,就是,第二天我頂了一雙熊貓眼,整個一張生無可戀吊死鬼的憔悴臉,簡直沒眼看。
不過胡思亂想終究是胡思亂想,最終我糾結半宿還是理智占了上風。就我現在這鬼樣子,餘伯年眼睛除非給屎糊住了,才會眼瞎看上我。
“安小姐昨晚沒睡好嗎?怎麽臉色這麽差?瞧這黑眼圈黑的。”
早餐桌上,全嬸看到我就納悶兒的問了一嘴。
我也不知怎麽回事,迷之心虛,幾乎是下意識的就偷瞄了餘伯年一眼,卻見對方慢條斯理的吃著早餐,眼皮都沒抬一下。這反應,反而讓我稍稍安下心來,要對方真朝我看過來,這丟臉勁兒,我非得尷尬死。
“安老師一會兒跟我一塊兒去醫院。”飯都吃的差不多了,餘伯年才用紙巾擦了擦嘴角,道。
“嗯?”我聞言一愣。
“你這該去醫院複查了,如果可以,還得繼續植皮修複手術。”餘伯年道。
聽到這個,我下意識的握緊了筷子。長達半年的折騰,說實話,我真的有點慫醫院了,但這又不是慫就可以避免過去的。
我深吸口氣,點了點頭,“嗯。”
早飯之後,我便跟餘伯年一起去了醫院。
才八點多,醫院各個科室就已經大排場龍,樓下大堂掛號處更是密密匝匝的人。好在我不用排隊,有餘伯年幫忙一路開綠燈,不然光是檢查就能折騰一天的。
最後檢查結果出來,敲定了十天後開始繼續接下來的植皮手術。
這十天對我來說,簡直就是度日如年,有種等著秋後處決的慫懼感,讓人很是坐立難安。然而不管心裏再怎麽排斥,該來的還是會來。
這次手術之後,我再次住進了醫院。隻不過相較之前,這次的周期短,也就幾天,過了感染期,就可以回去修養,這還是讓我鬆了口氣的。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在我住進醫院的第三天,我爸媽他們居然來了醫院。
長達半年多之久,才等來家人遲來的關心,我竟不知該作何心情。
我媽進病房抱著我就哭,“小然啊,我可憐的女兒哎,肖老婆子那殺千刀的啊,怎麽就這麽心黑手毒把你傷成這樣子啊?這事兒絕對不能這麽算了,拿肖一程想要十萬塊就擺平這事兒,沒門兒!咱們一定要再好好找他說道說道!”
“肯定是要說的,小然傷成這樣,都嚴重毀容了,將來個人問題怎麽處,青春費,精神損失費,手術費誤工費,一樣不能少,還找律師來給十萬塊就想粉飾太平,做夢!”我爸也是一臉的怒不可遏。
聽著是在為我喊冤不值,可我卻從他們的話中聽出了不對。我爸媽不是因為我才來的,他們是因為賠償來的,肖一程想息事寧人,所以找了律師越過我從我爸媽家人那邊入手,這件事鍾鳴知不知道?
想曹操曹操到,鍾鳴提著果籃進來,看到我爸媽就是一愣,表情隨即就變得有些微妙。我便知道,他這趟過來不可能隻是單純的探病,肯定是和我說賠償的事情來的。
也是,肖一程他媽這案子拖到現在,前不久才聽說塵埃落定,如今才開始協商賠償事宜,其實已經晚了。我知道,這之中肯定少不得肖一程的運作,他雖然那方麵不行,但怎麽也是個小公司老板,勉強算是個道貌岸然的社會精英,該有的人脈還是有的。
而我爸媽看到鍾鳴亦是一怔。
“小然,這位是?”我媽看看鍾鳴又看看我,半晌才遲疑問道。
我有點不耐煩,“這位是鍾律師,負責幫我打官司的,這件案子,一直是由他在負責,賠償的事情你們不懂也不用管,鍾律師會全權處理好的。”
“哎喲,這事兒我們咱能真不管,你個死妮子咋就這麽不長心眼兒呢,這外人跟自家父母能比的嗎?我們……”
“媽!”我一聽我媽這話就惱了,“外人信不過,可要不是鍾律師他們這樣的外人,你女兒我早就死了!當初要不是醫院免費給我手術治療,還包夥食護理,不用等到現在,我屍體都爛了,就算賠償下來,那也首先得把欠醫院的費用給補上!這事兒你們不用管,我自己會安排。”
從小到大,這還是我第一次對我爸媽說這麽重的話,實在是……他們的行為,讓我寒心。以前多少還抱著點希望,今天才發現,我那不是希望,是奢望,在他們眼裏,我還不如十萬塊賠償金!
鍾鳴本來是有事來的,結果碰到這樣的場景,尷尬的站在一邊都不知道說什麽好。
我看了他一眼,“鍾律師,麻煩你出去稍等一下,事情咱們稍後再談。”
鍾律師安撫的拍了拍我的肩,“行,那你們慢慢聊,我先出去了。”
我抱歉的衝他笑了笑。
鍾鳴客氣的衝我爸媽點了點頭,這才開門出去了。
鍾鳴出去後,我們三就陷入了沉默。
良久我媽才道,“說到底,你就是怨我們沒有在你受傷的時候來,我們能有什麽辦法,你受傷我們也心疼也著急,可陳瑩那不是走不開嘛,你弟他又要照顧生意,這家裏醫院兩頭忙,他一個人……”
“那你們現在有空過來,安城他媳婦兒生了?”我嘲諷道。
“哪有那麽快,離預產期還有……”
“既然之前要照顧陳瑩沒時間,那現在怎麽就有時間了?”我垂下眼瞼,苦笑了一聲,“爸媽,我是你們的女兒,可在你們眼裏,就隻有安城這一個兒子,連他揣個崽兒的媳婦兒都比我金貴,我備受折磨的時候你們在哪?剛離婚那會兒無助的時候你們在哪?我被火燒快死的時候你們又在哪?現在有賠償你們就是我父母了,就記起我這女兒了,怎麽的,是不是完了一句我弟不容易,就打算拿著賠償貼補他們啊?我當初貼補娘家貼補的少嗎?我雖然沒有動過肖家一分錢給娘家,但我這些年工作的收入大部分都是貼補進去的,你們在想著你們兒子兒媳的時候,能不能給我這個女兒留條活路?”
我這番話說完,我爸媽臉色驟變。
我爸習慣性的就要發怒,但卻被我媽瞪得強壓了下去,梗著脖子瞪著我,臉色憋得鐵青。
我爸唱黑臉,我媽就唱紅臉,“小然啊,你怎麽能這麽說爸媽呢?你這些話,句句戳爸媽心窩子啊,你真是,真是太傷爸媽心了!”
我媽話音未落,唔的就捂嘴哭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