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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4章 是隻會哭和想你的機器

  神經被猛地蟄了一道,淺淺後退幾步,攥拳回過頭。


  一個男人,戴著口罩,壓著很低的鴨舌帽,身材高大,渾身籠罩著陰鶩的氣息。


  人群太鬧騰,她無法靜下心來判斷他是誰,卻沒由來一陣熟悉,伸手正要去碰他時,男人突然轉身往人群深處走。


  蘇南枝心頭一緊,望著男人走路有點瘸的姿態。


  他的腿……


  回過神來,眼前隻剩下湧動沸騰的人群,男人早已不知去向。


  她正迷失在人群裏,突然舞台中央的主持人發了話,說要尋找三對男女上台互動,采取擊鼓傳花的方式。


  人群興致很高,她也被夾在人群裏無意間參與了傳花。


  當那朵花落在手上時,正好鼓聲停了下來。


  她僵了一秒,握著的紅花像個燙手山芋,急於丟掉。


  “呦,這位美女快請上台來。”主持人興衝衝對她揮手,台下眾人也半推半哄鬧把她推上台。


  她有點不好意思,自己隻是個外來客,而且隻是想下來散個步。


  傳花繼續進行,鼓聲驟停,眾人紛紛回頭。


  蘇南枝在台上看得最為清晰,微微一愣,接到花的是那個鴨舌帽男人。


  他好像是本村人,在村裏挺受歡迎的模樣,大家都給他鼓掌喊加油。


  他邁著不太方便行走的長腿,溫吞走到她身側,漆黑深邃的視線始終盯著她。


  她往旁邊躲了躲,仔細打量他,他便收回目光,輕咳一聲看遠處。


  他把臉遮得太嚴實,甚至手上都戴著手套,衣裳也是村裏的服飾,她其實不容易判斷。


  但心裏可怕又大膽的猜測,令她血液忍不住沸騰起來。


  三組男女挑選出來後,她與他並肩站在一起。規則是女方蒙上眼睛,摸出男方藏起來的隨身物品。


  她微垂著眼簾,將布蒙在眼前,遮擋住視線。


  眼前一片陌生的漆黑,她卻並不覺得害怕,反而是一種莫名的安定感。


  開始前,對他輕柔說,“冒犯了。”


  “沒關係。”


  男人磁沉的嗓音讓她心跳漏了一拍,仿佛與記憶裏那個思念已久的聲音重疊。她鼻尖酸了下,能感覺到眼淚濕了黑布。


  計時開始,她伸著雙手走上前,伸手摸到的就是他的額頭。


  突然,感覺觸摸到一條凸起的疤痕,瑩白的指尖忍不住顫抖了兩下。


  再繼續往下,高聳的鼻梁,再到削薄的唇瓣,那傷疤竟一直蔓延到耳後。


  一切觸感都那麽熟悉,可又不敢太確定。她抿著微微幹澀的唇瓣,扶摸過他凸出的喉結,再到他的鎖骨……


  他胳膊上肌肉很硬實,可也纏著厚厚的繃帶。


  身上的傷感覺非常多,胸口這裏也有繃帶,腰上也是……


  她眉心皺了皺,手指停頓住。


  就是這個暫停又蹙眉的動作,令男人雙眸刺痛了下。


  他眸中閃過凜冽寒光,低啞開口問,“不繼續?”


  她沉默著。


  男人恨不得現在扯下她的眼罩,看看她到底是什麽表情。


  他嘲諷地兀自一笑,冷硬拳在身側狠狠攥緊,“害怕了?我身上的傷,讓你害怕了?”


  她細白的腕在發抖,晃得他眼眶疼痛。


  從剛才起他就一直盯著她無名指。那麽漂亮的一雙手,幹淨得什麽都沒有。


  她恍惚怔愣之間,突然感覺身側閃過一陣寒風。


  隨即,就聽見台下群眾傳來一陣嘩然聲。她驟然愣住,連忙把眼罩摘下來,男人已經繞開她,步伐蹣跚地下了台,一瘸一拐的背影離開得很寒酸,也很堅決。


  ……


  月朗星稀的夜裏。


  男人順著熟悉的路,回到自己的住處。村子裏最偏遠處的一個小屋子,很簡陋的設施,家徒四壁,隻有床和一張桌子,四張板凳。


  院子裏還有個秋千,也有他種的一些蔬果。


  他一瘸一拐地走到秋千旁,慢慢依靠著坐下來,力道輕緩地摁揉著小腿僵硬的肌肉。


  今天走了太多路。


  男人用力閉上眼,待腿稍微有點反應夠,才長舒一口氣,輕倚著秋千。


  月光明亮如鏡,將他高大筆挺的身影拉得很長。


  這樣寂寞孤獨的夜,他已度過了兩年,並不陌生。


  兩年前,他被輪渡上剩餘的炸彈炸成粉碎性骨折,胸口、耳朵還有腰部都有不同程度的重傷,細小的疤更累累難計。


  幸好當時是這座村的漁船恰巧經過,將他救了下來,否則現在大概已經命喪黃泉。


  不會有機會再在今天見到她。


  輕攏上眼眸,鼻息淺淺發喘,他摸著胸口的心跳,太快、太烈。


  若不是今日她突然出現在這座島上,他都忘了自己是個活人,還會有心跳感。


  他有很大衝動想回去找她。怕她太擔心自己,傷到孩子,傷到身體。可無奈初期治療時他根本連床都下不來,更別說走路。


  6個月後,勉強能用輪椅撐著前行,可一天最多也隻能下床三小時。


  那時他看著鏡子裏完全變了的自己,瘦得臉龐輪廓深刻了更多,眼眶又深又疲倦。


  他再不似以前那樣意氣風發,一隻腿沒有知覺,等於是半個殘廢。


  死裏逃生,他能恢複到從前的容貌已經很不容易,可也深知他無法再像以前那樣強壯高大,他無法像男人一樣保護她,甚至,連最基本的陪她散步都做不到。


  這樣的自己,令他震驚之餘,是滿滿的自卑與難堪。


  所以,即便8個月後,他有下地行走的能力,也不敢再去找她。


  他討厭自己的傷疤,於是戴上口罩和鴨舌帽,隻露一雙對世間一切都淡漠的眼。


  他對村民隱藏了身份,隱藏了一切躲在這,本以為就這樣半死不活地過完下半生了。


  島上度假村決定對外開放時,他有預感她會出現。


  果然看到她從船塢下來時,男人一顆心直接跳到了嗓子眼。


  近兩年不見,她身材依然豐腴纖細,長發如海藻披肩,膚色白皙透紅,眼眸清澈又靈動。


  是他日思夜想的模樣,她還是和以前一樣,嫩得能掐出水,漂亮到叫人挪不開視線。


  可是,他卻已經……


  她上了岸,像個新奇的孩子左右環顧。他注意到島上一些年輕的村民,看到她的視線裏滿滿貪婪和欲望,像餓急了的野獸看到美味,甚至聽到在討論著把她騙上床,用什麽姿勢好好快活一頓。


  他很久沒有憤怒感,當即攥拳走上前給了一下。那一身肌肉不是白練,被打的那個唇角立刻咳出一大攤血。


  “艸尼瑪的死瘸子!”


  幾個年輕村民對他狠狠啐了一口,不敢跟他正麵硬來,罵罵咧咧著轉身就跑。


  他生怕那些人再對她做什麽,白天一直撐著病腿默默在她身後保護著,直到看她疲倦地回酒店休息,他也不敢怠慢,躲在樹後觀察有無可疑的人。


  回憶到這,他用力摁了摁酸痛的眉宇。


  明明是不準備與她相認的。


  可看到她摸到自己傷口時,那顫抖的手,還有驚愕的表情,自卑感瞬間又將他徹底吞噬。


  她是驚訝嗎,失望嗎,她曾經最崇拜景仰的寧禦城,現在,跟個廢物沒什麽區別。


  當時他站在舞台上時有多痛,就像一年前,一身傷浸泡在海水裏時,有如剔骨剜肉。


  他緩緩摘下手套,無名指上那枚銀色戒指在月光下閃閃璀璨,輕眯著眼還能想起她當新娘的那天,柔軟的小手抓著他,一邊哭,一邊給他戴上戒指的時刻。


  他想,她大概是變了。


  她沒戴戒指,也不再愛他。


  閉上眼,他能理解。


  因為兩年時間,足以改變很多。


  連死都能闖過來的他,吞下這痛楚,他一個人還是能好好過。


  坐了很久,他慢悠悠起身,身子像一架嗡鳴陳舊的機器,無處不叫囂著疼。他進屋子,走到發黴的硬床邊,緩緩躺下,側身背對大門,麵對牆壁。


  今夜很難入睡。輾轉反側,睜眼閉眼都是她。


  好似鑽進他骨子裏的小蟲,啃噬蹂躪他傷痕累累的心。


  迷迷糊糊淺睡間,庭院裏忽然有腳步聲。


  他向來敏銳,黑眸驟然半睜,鷹隼一般鋒銳的視線。


  不過那腳步走進來很輕柔,並沒有攻擊性,他明白了,放下警惕,微淡攏上眼,“來上藥嗎,雪兒,我沒事。”


  雪兒是他鄰居,在治療時幫了他很多,每天都在這個點按時給他送藥。


  他沉啞的嗓音落下,身後,腳步柔和頓了頓。


  他瞬間嗅出不對勁的味道,迅速摸出枕頭下的小刀,從床上一躍而起,快準狠抵在來人的脖頸處。


  下一秒,當看清了是誰,眼底陰芒頓時收斂住,轉為愕然,再到下意識的躲避。


  蘇南枝紅著眼眶,蓄著眼淚,就那樣看著他。


  在黑暗裏,女人一對視線灼得他很疼很疼。


  她眼睛美得不可方物,哭起來掉下的碎淚滾落在他手心,燙開一片漣漪。


  她哽咽著別開他的刀,兩隻細細柔柔的胳膊張開,將他緊緊,緊緊地抱住。


  胸口被她柔軟的身體填滿,久違溫暖,令他脊背無法控製狠狠顫抖。


  “哐當——”


  刀子掉落在地,男人的眼眶亦然泛紅。


  他在被死神臨幸時沒曾掉過淚,痛到一次次昏厥過去時,眼眶也不曾紅過。


  隻有她,隻一個兩年不見的擁抱,就能讓他努力建設起的防備徹底摧毀。


  隻有她,隻有她,輕而易舉撥弄住他心裏最軟最深的位置。


  他雙手垂落在身體兩側,胸腔深處的疼痛慢慢回複。


  他深吸一口氣,沒有抱她,而是輕輕將她推開。


  蘇南枝猝不及防後退了幾步,視線被淚水染花,她哽咽著喊他的名字,寧禦城。


  她覺得認出他的那一刻,高興得能流一輩子的淚。


  一定是自己的夜夜祈禱奏了效,他真的還活得好好的,他還能抱她,會說話,會看著她,他還是他……


  她太感謝上天賜予她一枚如此爆炸性的驚喜

  這些年的等待、痛苦和眼淚真的不曾白費。


  她嗓音有點喑啞,哽咽著重新將他抱住,軟軟的臉貼在他胸口,貪婪汲取他身上的味道。


  撒嬌的聲音快把他融化,一邊哭一邊委屈問,“你明明沒事為什麽不來找我,我等了你兩年了……你知不知道那兩年,我感覺自己根本不是人,就是機器,隻會哭和想你的機器……”


  他靜靜聽她的控訴,心疼感在驅使自己抱住她。


  可他……


  心裏有障礙,逾越不過去啊。


  他往後退了一步,第二次將她推開。


  第一次她以為是無心,第二次,她紅著眼睛咬緊唇瓣看他,好像明白了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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