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一起蓋過房子的工友
“你不用擔心,我有抵抗寒冷的特異功能。”
吃過午飯,蘇慧讓我看著店,她有事要出去一趟。
我問她:“要是有人來買花,該怎麽辦?”
蘇慧說:“照著本子上的價錢賣就行了。”
蘇慧丟了一個筆記本給我。我仔細一看,原來蘇慧在筆記本上密密麻麻地記滿了各種鮮花的售價,什麽花賣什麽價錢,她記得一清二楚。我禁不住想,要是她早點把本子給我,今天早上的那些生意就不會跑掉了。
下午,又有幾個人來買花。我把蘇慧給我的筆記本翻開,瞟上一眼,心裏就有譜了。沒費多少功夫,就賣了五束鮮花,掙了三百多塊錢。才一個多小時的時間,就掙了這麽多,比我打工賣苦力來錢快了,我忍不住在心裏感歎。
在我又賣出兩束鮮花後,蘇慧帶著一個人回來了。蘇慧高聲地叫道:“李誌國,快來幫忙。”
我趕緊迎上去,隻見蘇慧提著一床毛毯,跟在她後邊的那個人扛著一張折疊起來的鋼絲床。我接過蘇慧提的毛毯,又幫那個人把鋼絲床放在店裏。
那個人走後,我問蘇慧:“你買毛毯和鋼絲床幹什麽?”
“讓你用的,晚上你再也不能睡地上了。”
“你要給我用?”我驚得目瞪口呆。
“送給你的。”蘇慧望著我說:“其它的床,店裏也擺不下,就買了張可以折疊的鋼絲床,小是小了點,你可千萬別嫌棄。”
“怎麽能讓你破費,我不能要你的東西。”我一個勁地拒絕道。
“你少羅嗦。我可不想讓別人說我虐待小工。”蘇慧瞪著我說:“再說了,這麽冷的天,你要是被凍壞了,我可擔當不起那個責任。”
蘇慧把話說到這個份上,我不接受也不行了。我無比感激地對她說:“謝謝你,謝謝你給我帶來了溫暖。”
夜裏,睡在舒適的鋼絲床上,蓋著厚厚的毛毯,我渾身暖和多了。寒冷已經離我而去,溫暖裝滿我的身體。我睡得太舒服了,一覺就睡到了天大亮。
來深圳這麽長時間,我還是第一次睡得這麽好。原本漫長的夜晚,好像縮短了許多,短得隻有二三個小時那麽長。這個無比美妙的夜晚,一直在我的心底深藏著。
這段時間,蘇慧的心情漸漸好了起來。對來買花的顧客,也沒那麽凶了。顧客走進花店,她會從電腦後麵站起來,向顧客介紹店裏的花,還給顧客提一些買花的建議。花店的生意逐漸好起來了,每天都能賣掉二三十束鮮花。
雖然心情好起來了,但蘇慧的臉上還浮現著一些飄散不盡的愁雲,它們像幽靈似的死死地纏著她不放。她還沒有完全從失戀的痛苦中掙脫出來。沒有顧客的時候,她還是縮在辦公椅裏,用碩大的電腦屏幕把自己整個的遮起來。
我知道她不隻是玩遊戲,更多的時候,她在看她和那個男朋友周亞剛的照片。有幾次,我甚至看到她躲在電腦後麵偷偷地擦眼淚。那個男人太狠心了,他把這麽好的一個女人折磨得不成樣子了。
有一回,蘇慧出去辦事。我忍不住看了她的電腦,我想看看那個絕情的男人長什麽樣,讓她這麽長時間都放不下。電腦桌麵的背景,果然是一幅蘇慧和一個男人的照片。那個男人長得挺帥氣的,我想他一定就是把蘇慧拋棄掉的周亞剛。照片中的蘇慧多麽開心啊,笑得如此的燦爛,像一朵迎風綻放的紅玫瑰。這麽美好的場景,也許再也不會出現了,如今的蘇慧,臉上早沒了笑過的痕跡。
一天,我和蘇慧去花卉交易市場進花。這段時間花店的生意很好,我們每隔五天進一次花。雖然生意好起來了,但蘇慧還是高興不起來,她成天板著一張憂鬱不堪的臉。
離花卉交易市場不遠的地方,新蓋著幾幢樓房,工地上的工人正忙著澆築地基,一派熱鬧繁忙的景象。深圳的變化太快了,每天都有許多樓房拔地而起。前幾次來,這裏還是幾間破舊的矮房子,如今被全部推平了,幾台高高的升降機像巨人似的忙著運送各種建築材料。
與深圳比起來,我們水美村就差得天遠了。村裏那個破破爛爛的樣子,幾十年來都沒有改變過。那些低矮破舊的房子,我小的時候就搖搖欲墜地聳立著,如今我都長成大夥子了,它們還是那個破敗不堪的樣子,讓人看了無比的心酸。
我和蘇慧從工地旁邊走過的時候,蘇慧突然指著工地那邊對我說:“那個人是不是在叫你?”
我扭頭一看,隻見一個戴黃色安全帽的工人正朝我們這邊叫喊:“小雲南,小雲南……”
雖然那個人戴著安全帽,但我還是認出他來了,他不就是以前的工友方師嗎。我連忙對蘇慧說:“我過去一下。”
方師遠遠地望著我笑,我一陣風似的朝他跑過去。幾個月沒見他了,還怪想念他的。
方師笑著對我說:“混得不錯嘛,還領著一個漂亮的姑娘。”
我尷尬地笑笑:“她是我的老板,我給她打工。”
“很好嘛,能跟漂亮姑娘打工,也是你的福氣。”方師這麽一說,他旁邊的工人挺羨慕地看著我。
“怎麽不見小四川他們?”方師旁邊的工人中沒有小四川他們的身影,我忍不住問道。
“他們在另外一個工地,”方師叫道:“好長時間不見你了,我們還一直為你擔心,沒想到你比我們混得都好。”
“馬馬虎虎吧。你們,都還好吧。”
“好的,不過是常常沒日沒夜的加班。工頭要趕工期,我們打工的也沒有辦法。”
“你還開攪拌機嗎?”
“是啊,除了開攪拌機,別的重活也幹不了了。”
我還想和方師聊幾句,方師卻催促我:“快回去吧,別讓你們老板等久了。”
“你還在以前那裏住嗎?”我趕緊問方師。
“不在了,我前幾天剛搬到這邊來,”方師指著工地邊上的一排簡易房對我說:“我住那排房子的第二間,有空過來玩。”
“好啊,有時間我會來看你的。”我轉身離開了方師他們。
蘇慧問我:“你怎麽會認識那些人?”
我解釋道:“剛才叫我那個人是我的工友,以前我跟他在一個工地打過工。”
“你蓋過房子?”
“在工地上推過沙漿。”
“真想不到,你這麽瘦弱的身體也會到工地上幹重活。”蘇慧望著我說。
“沒辦法呀,生活所迫嘛。”
把新購進的花打理好後,已經是晚上八點多鍾了,蘇慧坐著公共車回公寓去了。我不想這麽早睡覺,就關好店門去找方師。在深圳,除了方師和蘇慧,我也不認識其他的人。
我舍不得花錢坐公共車,就沿著公共車的線路一路走過去。等走到那個工地的時候,已經十點多鍾了,幾盞大燈明晃晃地照著早已安靜下來的工地。
我四處看了一陣,終於找到了方師住的那排房子。我往那排房子走去的時候,突然有兩隻狗朝我“汪汪”地吼叫起來,我嚇得趕緊躲到一堆磚後麵。看守工地的老頭聽到狗叫,從工棚裏鑽了出來,一道亮得刺眼的手電筒光朝我這邊射了過來。
“什麽人?”那個老頭朝我這邊吼道。主人一吼,那兩隻狗更得勢了,它們上竄下跳的叫得更凶猛了。看它們那個凶狠的樣子,好象要掙脫鐵鏈撲過來吃我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