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睡地上會凍壞掉的
我實在冷不住了，不得不爬起來，用幾張舊報紙把那條細小的卷簾門縫死死地塞上。這樣一來，冷風倒是吹不進來了，但無邊無際的冷氣還是彌漫了整間屋子。
管不了那麽多了，我又重新冷冷地躺下。再不睡，我的身體就要折騰跨了。睡吧，這裏不是冰窟窿似的地下室，這是一間擺滿鮮花的好房子，有這麽多美麗漂亮的鮮花陪伴著，我的身體會暖和起來的，我不斷地安慰自己。我用腦袋裏殘留著的點滴意誌力，跟漫無邊際的寒冷戰鬥，把它們從我的身體裏一點點趕走。
第二天，天剛亮我就爬了起來。我把鋪蓋卷起來，連同帆布包和那幾張硬紙板堆放在牆角落裏，等晚上再鋪開用。怕影響花店的美觀，我搬了兩筒高高的白合花過來，把我那堆東西遮擋起來。不仔細看，根本看不出白合花後麵隱藏著的東西。那些東西雖然十分寒磣，少得可憐，但它們是我全部的家當，能給我帶來家的溫暖。
看看時間還早，我就打掃花店的衛生。把地拖得幹幹淨淨的，把門窗和蘇慧的桌子抹得一塵不染，還給那些嬌豔的鮮花噴灑了水，好長時間沒營業的花店又重新煥發出勃勃生機。
把花店打掃幹淨後，大街上過往的行人多了起來，熱鬧繁忙的一天漸漸開始了。
正當我無所事事的時候，有個女人走進了花店。她在花店裏轉了一圈，然後對我說：“小夥子，你這些花蠻新鮮的嘛。”
“是啊，昨天才剛進的花，很漂亮的。”第一次跟顧客打招呼，我還是有些緊張。
那個女人看中了那些白合花，她盯著那些粉紅色的香水白合問我：“白合花怎麽賣？我要一束。”
蘇慧沒有告訴我這些花的價格，我一時慌了神：“我，我也不知道，我們老板還沒來。”
“你們老板什麽時候能來？”
“不知道，她沒有說。”
那個女人戀戀不舍地盯著那些粉嫩的白合花，我慌亂不已，老是擔心她會看到我那堆東西。
“這些白合花太好了，”那個女人對我說：“要不，我按照以往在其它花店買的價格給你個價，八十塊一束，怎麽樣？”
“不行的，老板不在，我不能賣。”我對她說道。蘇慧隻是讓我看守花店，沒叫我買花，我也不敢擅自做主。
“沒見過你這麽買花的。”那個女人不滿地叫道。
那個女人走後，又有兩個小青年來買花，他們要得挺多的，要買七八束花。
雖然沒有做過賣花的生意，但我知道這是大客戶了，七八束花，能掙好多錢了。那兩個小青年把花都挑好了，但我不知道那些花的價格，生意硬是沒有做成。
過了大半個早上，一束花也沒有賣出去。我無不遺憾地想：要是蘇慧把各種鮮花的賣價告訴我，我一定能給她掙不少錢。
十點多鍾，蘇慧才來到店裏。我趕緊迎上去，對她說：“蘇慧，今天早上太可惜了，有好多顧客來買花，但我不知道你的賣價，一束也沒賣掉。”
“沒關係的，慢慢賣吧，能賣多少算多少。”蘇慧望著我平靜地說。
蘇慧看了一眼滿店的鮮花，然後把手中的包一丟，就坐到她的辦公椅上去了。她打開電腦，玩起了電腦遊戲。
又有顧客來買花了，蘇慧仍然縮在電腦後麵，對顧客不管不問的。我不得不迎上去，陪著顧客挑花。
那是個三十多歲的女人，她先是看了一會兒那些鮮紅欲滴的玫瑰，然後又看那些潔白如雪的波斯菊。好一會兒後，她才問我：“我姨媽病了，我想去看看她，但不知道送什麽花好？”
我也不懂如何送花，一時竟然無法應對。我趕緊跑去問蘇慧。
蘇慧頭也不抬地說：“送康乃馨。”
我對那個女人說：“你可以送她一束康乃馨。”
“送什麽顏色的好？紅色的還是白色的？”那個女人又問我。
我無言以對，不得不又去問蘇慧。蘇慧還是埋著頭玩她的遊戲：“粉紅色的。”
“送一些粉紅色的康乃馨就好了。”我鸚鵡學舌似的對那個女人說。我拿了一束開得十分茂盛的粉紅色的康乃馨給那個女人。
那個女人不放心似的，伸長脖子問蘇慧：“光康乃馨是不是太單薄了，要不要再配點其它的?”
“搭一些黃英，加點綠葉。”蘇慧的眼睛一直沒有離開電腦屏幕，她冷冷地說道。
我趕緊拿了一些黃英和綠葉給那個女人。那個女人要我幫她把花包裝好。我從來沒包過花，不知道怎麽包裝好看，便把康乃馨放在中間，把黃英和綠葉圍在外邊，用一張彩色的塑料紙把花束包裹起來。
那個女人對我捆綁好的花束不太滿意，她朝蘇慧叫道：“他包的不好看，你來給我包吧。”
蘇慧極不情願地放下鼠標，緩緩地朝我們走過來。蘇慧看了看我捆紮的那束康乃馨，然後對那個女人說：“他包得很好呀，有什麽不對嗎？”
“不好看，亂糟糟的，”那個女人不滿地說：“你給我重新包。”
蘇慧把我包的花束打開，重新整理了一番，換了張顏色淡雅的塑料紙。蘇慧包花的動作很麻利，二三下就把花束包裝好了。果然是賣花的，蘇慧包裝的花束比我包的好看多了。
“這回好看多了，”那個女人邊欣賞花束邊對蘇慧說：“就是花束有點小，要不，你再給我加一些康乃馨進去吧。”
我剛要去拿康乃馨。沒料到蘇慧卻叫道：“你怎麽這麽麻煩，你想不想買呀？”
“你，你這是什麽態度？”那個女人叫起來：“這花束明明就小嘛，我要大一點的不行？”
“我包的時候你為什麽不說？現在我都包好了，你又嫌小，你怎麽能這樣？你到底買不買？”蘇慧大聲地叫道。
“我，我買還不行嗎？”看到蘇慧咄咄逼人的樣子，那個女人不想和她糾纏下去，她叫道：“多少錢？我買。買花的錢我付得起。”
“你想買，我還不想賣呢。”蘇慧一把就把那束花從那個女人手中搶過了過來。
“你，你……”那個女人急得不行。
“這束花我不賣了。李誌國，把花收起來。”蘇慧把花束丟給我，然後一陣風似的朝她的辦公桌走去。
“你，你怎麽能這樣對待顧客？沒見過你們這麽開店的……”那個女人罵罵咧咧地走了。
沒料到蘇慧會發這麽大的火。把那束原本可以賣出去的花束擺放好後，我走過去問蘇慧：“你怎麽了？是不是身體不舒服？”
“沒有。我，我心情有點不好。”蘇慧啪啪地點擊著鼠標，她的臉上堆滿了愁雲。
也不知道該怎麽開導她，看到她又沉浸到遊戲中，我隻好轉身走開。我把噴壺灌滿清水，朝那些鮮花噴灑起來，我想讓它們更鮮豔一些，讓它們多一點賣樣。
吃中午飯的時候，蘇慧問我：“你不是把家搬過來了嗎？怎麽不見你的東西？”
我指著白合花後麵的牆旮旯對她說：“我把它們堆在那裏。”
“哪裏？”
“喏，白合花遮擋著的那些東西不就是嗎？”
“怎麽隻有那麽一點東西？你沒有全部搬過來嗎？”
“那就是我的全部家當了。一個帆布包和一個鋪蓋卷，那幾張硬紙板是你店裏的。”
“什麽？一個帆布包和一個鋪蓋卷？”蘇慧驚訝不已地望著我：“昨晚你睡哪裏？難道你連床也沒有嗎？”
“你那堆硬紙板就是床呀，又厚又結實。”
“這麽冷的天，你就這麽睡在地上？”
“你這裏比我租的地下室暖和多了。”
“你……”
“謝謝你，你讓我有了個落腳的地方。”
“你，你難道，就不怕凍傷掉嗎？”蘇慧的聲音有些不對。我扭頭一看，隻見她的眼眶裏有些潮濕。
我連忙飛快地扒了幾口飯，然後對她笑笑說：“我不怕冷的，我的血液都是冰冷的，根本不怕冷。”
“今晚，別再睡地上了，會凍壞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