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自殺
正當我萬分艱難地挪著腳步的時候，突然看到一輛出租車朝我駛了過來。我像抓到了一根救命的稻草似的，高聲地朝那輛出租車叫喊起來。那個遭天打雷劈的司機，卻根本不管我們的死活，他把出租車開得要飛起來。眨眼的功夫，那輛出租車就從我身邊呼嘯而過。出租車駛過時卷起的風，差點把我推倒在地。
出租車一陣風似的飛跑了，求救的希望越來越渺茫，我隻得咬緊牙關背著那個女人往醫院挪去。
等把那個女人背到醫院，我的牙齒都快咬碎了，我的手腳被刀砍斷了似的疼。
醫生們一群飛蛾似的撲了過來，他們拚盡全力搶救這個瀕臨死亡的女人。我向醫護人員要了套病號服，趕緊把身上濕透了的衣服換掉。再不把那些濕淋淋的衣服脫下來，我非凍成冰棍不可。
醫護人員挺熱心的，他們找了個烤火器給我。撲在火熱的烤火器上，那些早已散去的熱氣，又絲絲縷縷攀回到我的身體裏。它們像一群老朋友，重新聚集到我漸漸暖和起來的身上。
半個小時後，那個女人終於被醫生搶救過來了。雖然脫離了生命危險，但她還是昏迷不醒。醫生說她喝了不少酒，得給她輸液。難怪我背她到醫院的時候，就聞到一股酒味，原來她喝多了。
醫生開的吊針水太多了，滿滿的四大瓶，一時半會兒也滴不完。我太困了，又賣燒烤又救人的折騰了大半夜，渾身酸痛得要命，雙眼早不聽使喚了，眼皮像有人拽著似的，隻想沉沉地閉上。但我不敢有絲毫的大意，我怕她醒過來後又跑去自殺，那就慘了。我不得不強打起精神，瞪大眼睛緊緊地盯著她，不讓她有絲毫的閃失。
那個女人沉沉地昏睡著，透明的吊針水通過細長的管子點點滴滴流進她的身體裏，拯救著她的生命。我在心裏苦苦地祈求，但願她能早點蘇醒過來。
那個女人長得很漂亮，我實在想不通，這麽漂亮的女人也會自殺。活著多好啊，幹嘛非要去走絕路，我在心裏暗暗地哀歎。望著她那張蒼白的臉頰，我眼前一亮，她不就是那天錢包被小偷偷掉的那個女人嗎。為了從小偷手中搶回她的錢包，我被小偷刺了一刀，手臂上的疤痕還清晰可見。
她為什麽要自殺？是做生意虧了本？還是遇到了什麽不順心的事，一時想不開……我望著她胡思亂想起來。
夜深了，醫護人員都縮到值班室裏去了，病房裏隻剩下我和她。其實我是可以睡上一覺的，她睡得這麽沉，一時半會兒也醒不過來，但我還是睜大眼睛緊盯著她，不讓丁點兒的意外發生。
淩晨五點，那個女人終於蘇醒了過來。她像一隻受了驚嚇的小鹿，驚慌失措地望著我：“這是哪裏？我是不是到了天堂？”
看到她終於清醒了過來，我欣喜地叫道：“這裏是醫院，你得救了。”
“我沒死？”她盯著我說：“你，為什麽要救我？”
我敢確認，她就是那天錢包被小偷偷掉的那個女人。我忍不住叫道：“好好的一個人，為什麽要走絕路呀？”
她的眼裏滿是絕望，她像一朵被人揉碎了的花。她傷心欲絕地望了我一眼，然後把頭扭向了一邊，好一會兒沒吭聲。
我不放心地問她：“你，沒事吧？”
她嗚咽著說：“你為什麽要救我？你讓我去死好了……”
“你這麽年輕，死了多可惜。”
“嗚……”
“你長得這麽漂亮，怎麽舍得去死呀。”
“嗚……”
“有什麽想不開的，跟我說說嘛，我幫你想想辦法。”我耐著性子開導她：“我把你救回來，又陪了你一整夜，你總該讓我清楚你為什麽要那麽幹吧。”
“我……不想活了，”她哭著說：“他不要我了，我活著還有什麽意思……”
沒想到她是被男朋友甩掉而去走絕路，她太脆弱了，這樣的事也值得去尋死，人世間比這糟糕的事情多了去。我冷冷地對她說：“他都不要你了，你幹嘛還要為他去死？”
“我不是為他死，我隻是不想看到他和那個可惡的女人在一起，嗚……”她失聲痛哭起來。
原來她叫蘇慧，五年前從杭州來深圳打工，來深圳後認識了廈門來的打工仔周亞剛。經過幾年的奮鬥，兩人掙了些錢，合夥開了個花店，兩人一直恩恩愛愛的，都到了談婚論嫁的地步。幾個月前，周亞剛結識了一個女孩，他和那個女孩很快墜入了愛河，把蘇慧晾在了一邊。蘇慧和周亞剛鬧了幾次，周亞剛不但不回心轉意，還躲到那個女孩哪裏不肯見蘇慧。昨天晚上，蘇慧終於找到了那個女孩的住處，在那個女孩的住處把周亞剛堵住了。周亞剛早已鐵了心，不但不肯離開那個女孩，還對蘇慧拳打腳踢的。蘇慧太絕望了，一氣之下跑到夜市攤把自己灌醉，然後跳到冰冷刺骨的河裏自殺。
“他既然變了心，你為什麽還要在他那棵樹上吊死？”我不滿地說。
“你不知道，我們愛得有多麽的深啊。要不是那個小騷貨勾引他，我們，我們春節就要結婚了，嗚……”
“他對你也太絕情了，真是個喜新厭舊的可惡家夥。”我憤憤不平地說。
“你們這些男人，沒有一個是好東西，我恨透了你們這些男人。”蘇慧罵道。說到傷心處，她又激動起來。她嘩的一下從床上爬了起來，一伸手就拽住了那根細長的吊針瓶管子。她不想活了，她要把那根救她命的吊針瓶管子拽斷。
我趕緊抓著蘇慧的手，不讓她胡來。
“你別救我，你讓我死了算了……”蘇慧大聲地哭喊起來。她像一頭發了瘋的獅子，猛地把我推開。
我怕她再鬧出什麽亂子來，就朝她大聲地吼道：“你別再作踐自己了，為了救你，我差點被凍死掉……”
蘇慧沒料到我會這麽吼，一時愣住了。
我繼續朝她吼：“我怎麽這麽倒黴，老是碰到你這個不知道愛惜自己的女人。那天，為了把你的錢包搶回來，我挨了小偷的一刀，硬是縫了三針。這回，又碰到你跳河，我跳進冰冷刺骨的河水裏救你，差點被淹死。你這麽不珍惜自己，我為什麽要幫你呀？”
我大吼一氣後，蘇慧終於安靜了下來。她緊緊地盯著我問：“你真的是那天把我的錢包搶回來的那個人？”
“不是我，還會是誰？”我說著把右手的袖子卷起來，讓那道顯目的刀疤對著她。
“你為什麽要對我這麽好……”蘇慧喃喃自語。她無聲地哭了，悲傷的淚水順著她蒼白的臉頰嘩嘩地流個不停。
從來沒見過如此傷心憔悴的女人，我的心一陣絞痛，那個叫周亞剛的男人太絕情了，簡直就不是人。看到她如此的傷心絕望，我忍不住伸手去撫摸她的長發，想給她一點點的安慰。
蘇慧猛地撲到我懷裏，痛哭起來。
離開醫院的時候，蘇慧問我：“你願不願意到我的花店幫忙？”
我現在正愁工作不穩定，隨時都有被人替代掉的危險，而且一早一晚的苦幹，長時間的熬下去身體也吃不消，就問她：“你那裏需要人嗎？”
“這段時間，花店的生意還可以，我一個人根本應付不過來。”
“是嗎，那太好了。我什麽時候可以過來上班？”
“過兩天吧，”蘇慧用受了極大傷害的語氣說：“這幾天，我心情不好，我想關掉店門休息幾天。”
我勸她想開點，別老是沉浸在憂傷之中。
“沒辦法，慢慢調整吧。”蘇慧苦笑笑說。
“但願你能盡快調整過來。”
“謝謝你。”蘇慧望著我說：“你是我的救命恩人，我一個月開你多少工資合適？”
“隨便你，隻要有碗飯吃就可以了。”
“一千六怎麽樣？我一個月給你一千六。”
“一千六？”我不敢相信地問道。
蘇慧以為我嫌少，就說：“你要是嫌少，我再給你加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