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農藥中毒差點要了我的命
我不讓媽去田地裏幫忙,媽在家裏閑得沒事幹,就讓我去街上買幾隻豬、雞給她養,她也能為家裏掙點錢。我想這樣也好,不然媽一閑下來又要長籲短歎了。
我到街上買了幾隻豬仔和一群小雞,讓媽在院子裏喂養。又喂豬又喂雞的,媽又忙碌起來了,她從早到晚像個陀螺似的忙個不停。豬仔在圈裏歡快地叫著,雞群在石榴樹下你追我趕,我家的小院子又恢複了往日的熱鬧。家裏有媽料理著,我便成天撲到田地裏忙活計。
天一亮,我就扛著鋤頭去翻挖玉米地。動作快的人家,種下的油菜籽都開始冒芽了,我家連田地都沒翻挖出來。種小春的節令已經過了,我不得不加快速度追趕。我使出渾身的力氣,把那把爸使了一輩子的鋤頭揮舞得霍霍直響。
才挖了一會兒,我的雙手就磨起了水泡,那些水泡珍珠似的散落在我的手掌裏。手上起了水泡,我再捏鋤頭把的時候,雙手針紮著似的痛。
手一疼,我挖地的速度也慢了下來。照這樣的速度挖下去,半個月也挖不完這塊地。我急了,咬緊牙關使力地揮舞著鋤頭,狠狠地挖了一氣。地塊倒是翻挖出來一大片了,我鬆開雙手一看,頓時嚇壞了,手掌裏的水泡全都破裂了。那些破裂了的水泡,像一張張小鯊魚的嘴,死死地咬著我的手掌心不放,我疼得差點昏死過去。
手掌心爛掉了,抬不動鋤頭了,我急得像頭困獸似的在田地裏轉。我像隻無頭蒼蠅似的亂轉了一氣,突然看到地邊的樹杈上有雙舊手套。我奔了過去,把那雙破舊的帆布手套從樹杈上拿了下來。那雙手套一定是爸的,爸挖地時肯定戴著它。我猶猶豫豫地把舊手套戴到手上,試著抬起了鋤頭。
有厚厚的帆布手套保護著,我的雙手不那麽疼了,我又揮汗如雨地挖起來。
挖了一天的地,我累得渾身要散架。我拖著疲憊不堪的身體回到家,媽已經把晚飯做好了。
我餓壞了,脫下手套就要去端飯碗。脫下手套一看,我的雙手血淋淋的,那些破裂了的水泡又滲出血來。我不敢讓媽看見,慌忙用清水把凝固在手掌裏的血汙洗掉。
手一碰到水,那些水像一群魔鬼似的鑽進了破裂開的皮肉裏,我疼得眼淚都要掉下來。
媽看到了我磨爛了的手掌,她驚叫起來:“誌國,你的手怎麽了?”
我慌忙說:“沒什麽,沒事的。”
媽叫道:“手都傷成這個樣子了,你還挖?你不要命了?”
我苦笑道:“媽,你別大驚小怪的,不過是挖爛了幾個水泡,過兩天就沒事了。”
媽哀歎道:“唉,你就知道拚命,田地裏的活計算什麽,身體才是最重要的。”
我說:“媽,你別擔心,我會小心的。”
媽找來一瓶竹鼠油。她對我說:“這竹鼠油挺好的,以前我和你爸也經常用。”
媽用一根棉簽,把竹鼠油一點點地塗到我磨爛了的手掌裏。那些竹鼠油涼涼的,我手上的疼痛一下子減輕了許多。
田地翻挖好後,我便把油菜籽撒了下去。油菜籽一撒下去,接連下了幾天小雨。這場雨下得太及時了,沒過幾天,我撒的油菜籽就冒出了針尖般大的嫩芽來。看著那些星星點點的油菜苗,我興奮地想:雖然錯過了節令,但老天爺幫了大忙,油菜籽的出芽率還是滿高的。
雨水好,肥料也足,那些油菜苗嘩嘩地長起來。幾天後,那些油菜苗密密麻麻地擠滿了我家的田地。
一天,媽摸到田地裏,看到自家的油菜苗長得肥肥壯壯的,她高興地說:“誌國,你還真行,第一次種莊稼,就種得這麽有模有樣的。”
我笑道:“媽,你別笑話我了,別家的比我種的好多了。”
媽說:“別家的種得早嘛,他們比我們家早半個多月。”
我說:“這段時間老天也湊巧,下了幾場雨,要不然今年的油菜就成問題了。”
媽說:“是啊,種莊稼就得靠天吃飯,風調雨順那年,種什麽都好,要是遇到旱災呀洪澇的,就隻有幹著急的份了。”
我家的油菜苗長得太好了,連蟲子都眼紅了。它們從四麵八方圍攏過來,風卷殘雲般的吞噬著那些肥壯的油菜苗。才兩三天時間,那些可惡的蟲子就把我家的油菜地糟蹋得不成樣子了。那些肥大的油菜葉,被它們啃得七零八落的,讓人心疼不已。
我買了幾包殺蟲劑,背著噴霧器到油菜地裏與那些蟲子戰鬥。
我背著滿滿一桶藥水,走進爬滿蟲子的油菜地裏。以前也沒有用過噴霧器,那個噴霧器老是不聽我的使喚,要麽噴不出藥水,要麽噴出來的藥水散不開,我急得不知所措。接連試了幾次後,我終於摸到了竅門,掌握了噴霧器的使用方法,也能噴出均勻分散的藥霧。
我左手握著長長的噴頭,右手輕輕一壓噴霧器的手柄,那些刺鼻的農藥就霧似的噴散出來,點點滴滴散落在油菜葉片上,那些可惡的蟲子嚇得落慌而逃。我哪裏肯放過它們,對準那些四處逃竄的蟲子,使勁壓著噴霧器的手柄,殺蟲藥水唰唰地噴到了蟲子的身上。殺蟲劑的藥效太強了,不一會兒,那些蟲子就紛紛從葉片上跌落下來,一條接一條死在我的腳下。
裝滿藥水的噴霧器太重了,它把我瘦弱的腰杆壓彎掉了。才噴了兩桶藥水,我就累得上氣不接下氣。天氣又熱,我一頭一臉都是汗水。還有好多蟲子在油菜葉上為非作歹,我也不敢大意,擦掉臉上的汗水,又背著沉重的噴霧器向油菜地裏的蟲子衝去。
那些殺蟲劑不但藥效強,味道也難聞極了。剛開始,我受不了那股刺鼻的藥水味,要麽捂著鼻子,要麽屏住呼吸。噴了一會兒後,我漸漸適應了那股刺鼻的味道,即使大口大口地喘氣,也不覺得那些農藥味有多麽的難聞。不但不覺得那些農藥味刺鼻,我還聞到了夾雜在其中的淡淡的甜腥味。那些甜腥味很好聞,它魔似的引誘著我。
傍晚時分,我終於把那些油菜地的農藥打完了。我背著空空的噴霧器,踏著夕陽的餘輝往家裏走去。
媽準備了可口的飯菜,我太餓了,一口氣吃了滿滿的兩大碗。
飯一吃完,天就黑掉了。我累極了,便迷迷糊糊地對媽說:“媽,我有點累,我要去睡了。”
望著我疲憊不堪的樣子,媽心疼地說:“你累了一天,快去休息吧。”
回到屋裏,我倒頭就睡。我太好睡了,長這麽大還從來沒這麽好睡過。
睡夢中,我又看到了爸,爸在田野裏老黃牛似的奔忙著。田野裏滿是熟透了的稻穀,那些稻穀深深地低垂著頭,它們輕輕地隨風飄蕩。爸揮舞著鐮刀割那些稻穀,他割得很快,轉眼之間就割倒了一大片。
我朝爸走了過去。爸看見我,便朝我叫喊:“誌國,快過來幫幫我。”
我滿是疑惑地問:“爸,這些稻穀是你種的嗎?你怎麽種了那麽多稻穀?”
爸笑著說:“多種點稻穀,好供你們兄妹倆上學呀。”
爸遞了把鐮刀給我,他又彎下腰飛快地割起來。看到爸唰唰地把一片稻穀割倒在地,我趕緊揮舞著鐮刀追了上去。爸割得太快了,我拚命地追趕,卻怎麽也追不上他。
割了大半天,我累得腰杆都要斷了,渾身汗如雨下。爸還在唰唰地割著,他像一架不會疲倦的機器。我實在割不動了,便直起腰杆歇一會兒。我抬頭望著那片金黃色的田野,卻發覺田野裏的稻穀越來越多,我和爸割倒了一片,那些稻穀又往前延伸出一大片來,怎麽割也割不完。
正當我要把自己的發現告訴爸時,田野裏突然起了洪水。那些洪水從遠方滾滾而來,轉眼之間,它們就衝到田野裏來了,它們把我和爸割倒在地的稻穀衝走了。不大一會兒,滔天的洪水就把漫無邊際的田野吞噬了。
我嚇得呆愣掉了。正當我呆愣著的時候,爸卻朝渾濁的洪水奔去了。我急得叫喊道:“爸,你要去幹什麽?”
爸在洪水裏飛奔著,他頭也不回地說:“我要去撈我的稻穀。”
爸踏浪而去了,我驚叫起來:“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