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長途電話
我應該去給她打個電話，把這邊的情況跟她說一聲，要不然，她會愁壞掉的。這麽一想，我就坐不住了，我的心貓抓著似的難受。
爸沉沉地躺在病床上，媽和妹妹爬在床邊睡著，我看看一時半會兒也不會有什麽事，便悄悄地溜出了病房。
我迫不及待地朝公共電話亭跑去。我飛快地撥通了劉雅芝她們宿舍值班室的電話。電話是值班室的張大媽接的，我讓她幫我去叫劉雅芝。張大媽沒好氣地說這個時候去叫誰，她們還沒下課。
我一看表，這個時候劉雅芝正在上課。我極不情願地把電話掛斷了。
離劉雅芝下課還有一段時間，我在醫院附近轉了起來。路過一個精品店的時候，看到店裏的物品非常漂亮，我忍不住走了進去。
精品店裏的東西很多，琳琅滿目的。每一件物品都做得非常精致，質量也很好。我想買個東西送給劉雅芝，和她好了這麽久，還從來沒送過禮物給她。
我的眼光被一隻火狐狸吸引住了。那隻火狐狸紅得像團小小的火焰，它身上那些紅透了的毛非常光滑、柔軟，可愛極了，我頓時愛不釋手。捧著那隻火紅色的小狐狸，我仿佛看到了劉雅芝驚喜不已的笑臉。
劉雅芝下課的時間一到，我就衝進了電話亭。我握著電話聽筒苦等了一會兒，估計劉雅芝應該回到宿舍了，便飛快地撥通了電話。
我對張大媽說：“麻煩你幫我叫一下劉雅芝。”
張大媽沒好氣地說：“你們這些小男生，不好好地讀書，成天盡想著找女生。”
張大媽罵罵咧咧地去叫劉雅芝，我握著電話聽筒耐心地等待。
過了好一會兒，電話裏終於傳來了千裏之外的劉雅芝的聲音：“喂，我是劉雅芝，你是誰？找我有什麽事?”
好幾天沒聽到她的聲音了，我激動不已，都不知道該說些什麽了。
劉雅芝又問道：“你到底是誰呀？你找我幹什麽？”
我沒有回答她，我還沉醉在她那銀鈴般清脆甜美的聲音之中。
劉雅芝沒了耐心，她要掛電話了。這個時候，我猛然驚醒過來，急促地叫道：“雅芝！”
劉雅芝呆掉了。好一會兒後，她才憂心忡忡地問道：“誌國，是你嗎？”
我說：“嗯，是我。”
劉雅芝叫了起來：“誌國，你走了這麽多天，為什麽不跟我說一聲？為什麽不早點給我打電話？你突然跑回去，你知道我有多麽擔心嗎……”
劉雅芝一個勁地質問我，我真切地感覺到了她對我深深地思念。
“雅芝，對不起，我讓你擔心了。”
“誌國，無論發生了什麽事情，你都要跟我說一聲。”
“我……”
“你，還好嗎？”
“還好！”
“幾天不見你，你知道我有多麽想你嗎？”
“知道，我也想你。”
“你爸好點了嗎?他得了什麽病？”
我一時不敢回答她的問話。我不知道該不該把我爸的真實情況告訴她。
“你爸到底怎麽樣了嘛？”劉雅芝追問著。
我猶豫了好一會兒，覺得還是應該讓她知道我爸的情況，就憂傷地對她說：“我爸病了，他還在醫院裏住著院。”
“他得的是什麽病？嚴重嗎？”
我揪心地說：“癌症!直腸癌！正在醫院裏搶救。”
電話那頭沉默了，劉雅芝不吭聲了。我焦急地等待著她的回應。
我等了好一會兒，劉雅芝那邊還是不出聲。聽不到劉雅芝的聲音，我的心被人剜掉了似的空得難受。我急得叫道：“雅芝，你怎麽了？你怎麽不說話？”
電話那頭傳來了劉雅芝低低地哭泣聲。
我慌了，連忙勸她：“雅芝，你別哭。”
“嗚……”劉雅芝泣不成聲。
我急了，恨不能衝過去安慰她。我苦苦地說：“雅芝，你別難過，我爸會好的。醫生說了，過一段時間再做個接腸手術，他的病就會好了。”
“誌國，你到車站接我，我要來看你爸。”劉雅芝突然說道。
我驚得不知所措，慌忙叫道：“你是不是瘋了？這麽遠的路，你怎麽來？要是讓你爸媽知道了非罵死你不可。再說了，我也不放心，又是坐火車又是乘汽車的，你不知道在哪裏轉車，你可千萬別過來。”
“不，我要來。出了這麽大的事，你一個人在那邊料理，我放心不下。”
“雅芝，你不用擔心，這裏還有我媽和我妹妹。我們能應付的，你別糊思亂想了，千萬不要做傻事。”
“誌國，你讓我過來吧。你不在，我一個人孤單得要死，我在這邊度日如年啊！”
劉雅芝極力要求過來，我急得心亂如麻。從杭州到玉溪路途如此遙遠，兩三天時間才能趕到，她從來沒出過遠門，這一路困難重重的，她如何應對啊？我不得不耐心地勸她：“雅芝，你別來了，再過一個多月，我也要回學校的。”
“真的嗎？”劉雅芝將信將疑地問。
我苦笑著說：“我不騙你，我問過醫生了，再過幾個星期，醫生就要給我爸做接腸手術了。等做完接腸手術，我再服侍他幾天，就可以回學校了。”
“這麽說，你還要過一個多月才能回來。那將是多麽漫長、難熬的一段日子呀。”
“雅芝，別為我擔心了，你在學校裏好好地等著我吧。”
“好吧，我等著你。”
不知不覺我和劉雅芝已經通了近半個小時的電話，長途電話費很貴的，我不得不對她：“雅芝，我要掛了。”
劉雅芝還依依不舍，她叫道：“再聊一會兒吧，還要過好長時間才能見到你。”
“不能聊了，電話費很貴的。”
“那好吧，你爸的病一好你就回來，別讓我等太久。”
“好的。”
“吻你……”
“吻你！”
幾個星期後，爸漸漸恢複了一些。他不在沉沉地昏睡了，也能和我們說說話。
媽買來一些米，舂成粉後用電爐熬稀粥給爸喝。一開始，爸吃不下去，喂多少吐出多少，把床單弄髒了。妹妹把髒床單換下來，拿去洗幹淨。爸吐了幾次後，連換洗的床單都沒有了，媽不得不用草紙鋪在床上，當作床單用。
好久沒吃東西，爸瘦得沒個人形了。再不吃些有營養的東西，他的身體很難恢複過來，媽不得不耐著性子又喂了幾回。慢慢的，爸也能吃下去一點稀粥了，雖然吃得非常艱難，但總算吃了些有營養的東西。
喝了幾天稀粥，爸的精神好轉一些了，他臘黃的臉上閃現出點點紅光來。讓我們興奮不已的是，在我和妹妹的攙扶下，爸能下床短時間的活動一下了。看到爸又站了起來，媽臉上的愁雲總算散去了一些。
我欣喜地對爸說：“爸，要不了幾天，你就能好了。”
爸虛弱地說：“這兩天，有你們照顧，我感覺，好了一些，隻是，讓你們受累了。”
妹妹說：“爸，隻要你能好起來，我們再苦再累也不怕。”
爸看看我，又看看妹妹，然後，氣喘籲籲地說：“這輩子，養了你們兩個，懂事的孩子，我，我死也值了，你們……”
話沒說完，爸便猛烈地咳起來。我和妹妹趕緊把他攙扶到床上，媽慌忙給他捶背。咳了好一會兒，爸才漸漸平靜下來。由於激烈的咳嗽，爸的臉漲得通紅，他幹瘦的額頭上滲出了層層汗水。我用毛巾把他額頭上的汗水輕輕擦掉。
爸躺了一會兒後，又沉沉地昏睡起來。怕爸有個閃失，我和妹妹時刻不離地守護著他。
後天，王醫生他們要給爸做接腸手術。媽對我和妹妹說：“你們守著，我去借點錢。”
我問：“我爸做手術的錢還沒湊夠嗎？”
媽沉著臉說：“這次你爸住院花費大了，不但花光了家裏所有的積蓄，還欠了親戚朋友一屁股的債。”
“我這裏還有一些，看夠不夠。”我從口袋裏掏出僅有的一千多塊錢。這些錢是爸媽給我的生活費。
“再怎麽難，也不能用你的錢。”媽叫道：“把你的生活費花掉了，你在學校裏怎麽過。”
“給爸治病要緊，我的生活費以後慢慢想辦法。”我把錢塞給了媽。
媽哀歎道：“唉，加上你這點錢，也還是不夠，我再去想想辦法。”
我焦急地問：“人生地不熟的，你找誰去借？”
媽苦著臉說：“辦法總會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