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妹妹瘦得讓我心碎
媽低低地哽咽著，她說：“你爸，命苦呀，這輩子沒享過一天福……如今，這病魔纏了身，也不知道能不能治好，老天真是瞎了眼啊……”
媽和妹妹一哭，我的眼淚也像決堤的洪水似的湧了出來。我悲傷到了極點，我那顆弱小的心，刀割著似的痛極了。
爸的病太重了，醫生們為他做了整整六個小時的手術。由於手術時間過長，加之爸的身體十分虛弱，手術沒做徹底，醫生們隻把他癌變了的腸道清除掉，卻沒把切斷了的腸道接起來。醫生們在爸身體側邊的肚皮上開了一個孔，讓他能夠排泄。過幾個星期，等爸的身體恢複一些，醫生們還要為他再做一次手術，把切斷了的腸道接好。爸還得經曆一次生死磨難啊！
爸一直昏睡著，我整個下午都守著他。我的眼睛望花了，心也想麻了。
吃晚飯的時間到了，媽讓我和妹妹先去吃飯，她留在病房裏看著爸。
妹妹端著飯碗去食堂買飯，我拎著水壺去打熱水。我接好水，妹妹的飯也打好了，她帶著我到醫院的小花園裏去吃。
妹妹找了張小石桌，把飯擺好，然後就著帶來的鹹菜艱難地吃起來。我愣住了，原來妹妹沒有買菜。看著她萬分艱難地嚼著幹飯，我的眼睛瞬間就花掉了。
為了節約錢，妹妹連菜都舍不得買，她和媽天天以鹹菜下飯。妹妹今年十八歲了，正是長身體的時候，她卻什麽也舍不得吃。由於長期的營養不良，她整個人瘦得像根蘆柴棒。
看到我沒動筷子，妹妹抬起頭問：“哥，你怎麽不吃？”
我哽咽著說：“我，我歇一會兒。你先吃吧。”
妹妹低下頭緩緩地吃起來。我心痛極了，妹妹今年上高二，她如此瘦弱的身體怎麽能應對繁重的學習任務呀。我心情沉重地站了起來，飛快地朝醫院食堂走去。
妹妹叫道：“哥，你去幹什麽？”
“我，我去去就來。”我頭也不回地說。我含著眼淚朝食堂奔去。
我買了一份蕃茄炒雞蛋，買了一份煮白菜。然後，又狠狠心買了兩隻炸雞腿。
看到我端著豐盛的菜肴朝她走去，妹妹驚叫起來：“哥！你怎麽買那麽多的菜？”
我把菜擺在小石桌上，說：“沒有菜，怎麽吃呀。”
妹妹不滿地說：“你買這麽多菜，太浪費錢了，媽會罵的。”
我苦笑道：“花不了幾個錢的，哥該讓你吃好點。”
我把炸雞腿給妹妹，又給妹妹夾了幾筷子蕃茄炒雞蛋和煮白菜。
妹妹連忙說：“別光夾給我，你也吃點。”
我說：“我不餓，你快吃。”
妹妹大口大口地啃著噴香的炸雞腿，她滿嘴流油地說：“哥，這雞腿太好吃了，真香！”
“我看你是饞壞了，這兩天，讓你受苦了。”
“這幾天，我和媽真的累壞了。”妹妹飛快地嚼著雞肉：“哥，這麽好的菜，你快吃一點吧。”
“我在杭州吃得多了。我們學校的食堂夥食挺好的，餐餐有肉吃。”
“是嗎？你們的學校真好。明年，我也要報考你們學校。”妹妹羨慕地說。
我艱難地擠出一點笑臉來，說：“那好啊，你要是能考上我們的學校，我讓你頓頓吃肉。”
“哥，我會努力的，我一定要考上你們的學校。”妹妹興奮地說。
看著妹妹吃得津津有味，我的心終於輕鬆了一些。雖然炸雞腿又香又可口，但妹妹也隻舍得吃一隻，另一隻她留給了媽。
傍晚時分，爸終於醒了，一家人連忙朝他撲過去。
我緊緊地抓著他冰冷的手，不停地叫喊著他。看到我，爸先是愣了一會兒，然後，他萬分虛弱地對我說：“我，不讓告訴你的。你媽不聽，硬是，把你叫了回來……我不能，連累你們呀……”
我難過極了。我叫道：“爸，我沒照顧好你，我來晚了。”
爸疲憊不堪地說：“不麻煩你們，你們，好好讀你們的書。”
妹妹問道：“爸，你餓不餓？你已經三天沒吃東西了。”
爸艱難地咽了口口水，然後緩緩地搖了搖頭。由於長時間沒吃東西，爸的嘴皮幹得開裂。媽用一根棉球沾了些溫水，輕輕地擦著他幹裂的嘴皮。
我從媽的手中拿過棉球，學著媽的樣子，用沾了溫水的棉球把爸幹硬的嘴皮子弄濕。我沒有媽那麽熟練，沾的水也多了一些，那些多餘的水匯集在爸的嘴角。爸虛弱得連把嘴角的水滴舔掉的力氣都沒有，那些水滴便順著他幹枯的臉頰流了下來。媽連忙用毛巾把爸臉上的水滴擦掉。
爸緩緩地說：“你們，別忙了，我這病，好不了了……”
媽哀歎著說：“唉，你又說喪氣話了，醫生不是說了嗎，你這病是良性的，過幾天把腸道接上，就好了。”
妹妹安慰道：“爸，你別糊思亂想了。醫生說了，你這病跟心情有很大關係，心情好，你的免疫力就強，病也好得快，你要盡量想開點。”
我邊給他潤嘴唇邊說：“爸，你一定要想開些，要配合醫生把病治好。”
爸急促地說：“都怪我，得了這病，害得你們跟著折騰……我把，你們兄妹倆的學習，耽擱了……”
話還沒說完，爸就呼呼地喘起了粗氣。我們不安地盯著他。
喘了一會兒粗氣後，爸漸漸地平靜下來。他又沉沉地昏睡過去。
我忙問媽：“我爸不要緊吧？”
媽邊給爸蓋被子，邊憂傷地說：“你爸的身體太虛弱了，讓他好好地歇會兒。”
我呆呆地看著昏睡過去的爸。這樣下去，爸何時才能好啊，我揪心地想。我越想心裏越不踏實，就跑去找給爸做手術的醫生。
給爸做手術的醫生姓王，是個慈祥的老頭。我焦急地問他：“王醫生，我爸怎麽恢複得這麽慢？手術都做了三天了，他怎麽一點也不見好？”
王醫生沒有直接回答我的問話，他盯著我說：“你就是他那個在杭州上大學的兒子？”
我愣住了，忙問王醫生：“你怎麽知道我在杭州上大學？”
王醫生說：“你爸來看病的時候對我說的，他說他的兩個孩子挺出息的，兒子在杭州上大學，女兒在縣城上高中。小夥子，你爸媽不容易呀，供你們兄妹倆上學。”
我說：“是呀，為了供我和妹妹讀書，我爸媽沒過過一天好日子。現在我爸病了，家裏更困難了。”
“唉，對一個農村家庭來說，這真的是雪上加霜了。”王醫生感歎道。
我忐忑不安地問：“王醫生，我爸的病，能治好嗎？”
王醫生緩緩地說：“怎麽說呢，要是發現得早，你爸的病不是太複雜。如今，癌細胞已經感染了他的腸道。不過你也別太擔心，做手術的時候，我們已經把他病變了的腸道清除掉了，目前沒有發現癌細胞轉移和擴散的跡象。過幾個星期，我們再做個接腸手術，把他的腸道接上，應該不會有太大的問題了。當然了，這種病的病變性非常大，什麽情況都有可能發生。”
我忍不住叫道：“我爸三天滴水未進了，這樣下去，可怎麽辦呀？”
王醫生解釋說：“你爸的腸道沒接上，現在還不能吃東西，身體虛弱也是正常的。我們每天都給他打營養液，幫助他恢複體力。再過幾天，等他的腸道切口恢複一些，你們可以試著給他喂點稀飯。”
聽王醫生如此說，我懸著的心總算落下來一些。我祈求他說：“王醫生，你一定要想辦法把我爸的病治好。”
王醫生說：“我當然會盡力的，作為醫生，我們的職責就是救死扶傷，我們不能眼睜睜地看著病人遭受痛苦。不過嘛，治這種病，關鍵還得看病人的心態，病人的心態好，身體的免疫力就強，病也容易治些。要是病人成天沉浸在悲痛之中，身體的免疫力就會下降，那就難治愈了。”
“我們該做些什麽？”我急忙問道。
“讓他好好地休息，盡量給他營造一個輕鬆的環境。多開導他，讓他想開些，不要讓他過份悲傷……”王醫生把滑下來的眼鏡推上去，又說道：“你爸是個有良心的人，他來看病時對我說過，要是治病花錢太多，他就不打算治了，他要把家裏積攢的錢留著供你們兄妹倆讀書。後來，我反複勸他，他才勉強同意做手術。”
我的雙眼潮濕掉了。我緊緊地盯著王醫生說：“不管花多少錢，你一定要把我爸的病治好。”
王醫生說：“我盡力吧。”
爸還昏睡著，媽和妹妹爬在床邊守護著他，她們太疲倦了，不知何時睡著了。
我扭頭看著窗外。窗外有株月季，開著許多火紅色的花朵。那些月季花太漂亮了，像一團紅紅燃燒的火焰。劉雅芝要是看到這麽美麗的月季花，一定喜歡得不得了，她會奔過去吻那些鮮豔的花。劉雅芝喜歡月季花，特別喜歡紅得像火的月季花。
一想起劉雅芝，我的心就慌亂起來，離開她三天了，也不知道她見不到我會怎麽樣？那天晚上走得匆忙，沒來得及跟她說一聲，她肯定急壞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