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八章 我好像來過這裏
雖然沒有眼神的接觸,但男人就這一句話帶來的壓力讓旅店老板明確感覺到,這行人絕對不是普通人。
“出門向右走,然後在第二個路口左拐,一直走,最邊上那間破瓦房就是。”
夏望把小費放在櫃台上,就跟上已經走到門口的兩個女人。
一個穿著顏色發白的軍大衣的男人靠近旅店老板,“王哥,最近怎麽來這麽多奇怪的人?”
“管他的呢,有錢掙就行。”老板舉著紅票子,借著光欣喜的看著。
“早上那倆人走了嗎?要不,王哥幫我問問他們收人不?”
被叫王哥的男人嫌棄的看了他一眼,“算了吧,那個老大看起來比剛剛那男人還要凶悍。而且就你這小鴨子樣,人家看得上?”
“你怎麽能這麽說呢王哥?我好歹也是一直跟著您的呀,幫我找到好活,你不是也就好了?”
“嗬!”男人看了眼門外。
“雪小了,他們要走了。要問你就自己去。”話剛說完,兩個男人剛好出現在樓梯口。
軍大衣男人看到走在前方的男人劍眉星眼,自帶強勁的氣場。他被震得情不自禁的縮了縮,哪還敢上前詢問,灰不溜秋的回到角落。
……
顧傾城三人依照旅店老板的話,走了一路,卻遲遲沒有看到他說的破瓦房。
“傾城,我們不會是那個老板騙了吧?”
“他不敢。”
時一心看了看說話的夏望,男人也看著她,麵上帶著溫和的笑意。
這男人不簡單,剛剛和旅店老板說話時的他和現在的他分明像是兩個人。
“到了。”顧傾城看向前方的雪地中唯一的房子說到。
他們加快步伐,很快瓦房完全呈現在他們眼前。旅店老板說的破一點也不誇張,幾處房梁被較粗的木材支撐著,房簷下方被雪覆蓋的還有好幾片碎瓦。這房子的遮風避雨的功效可想而知。
夏望和一心識趣的落下步伐,顧傾城走進房內。
“劉秘書居然落到這種田地,雖不是親人,但在顧家他一直都是親人一樣的存在,傾城心裏一定很難過。”
時一心看著顧傾城焦急的身影說著。
夏望沒有接話,他凝著眉,悄無聲息的在小路一旁的雪堆裏慢走。
雖然被雪蓋了不少,她們又踩上幾步,但他依然看到一些另外的腳印。這裏不久前有其他人來過。
他忽然又想起,下車步行時也依稀看到了一些車輪,那時還以為是鎮上的車,這時他不免有些另外的懷疑。
“怕,怕,怕……”中年男人的叫喊聲從屋內傳出。
男人立刻衝了進去,“傾城.”他擔心的喊到。
顧傾城蹲在地上,眼睛看著前方猥瑣成一團的男人。他的頭發略長,雜亂無章,身上散發出一股酸臭味,眼睛睜圓,直直的盯著顧傾城。
夏望看不清她的表情,見她沒有危險,便隻在她身後站著。時一心隨後也跟了進來。她在顧傾城一旁蹲下,攬住她的肩,沒有言語。
“一心,他真是劉叔,可他不認識我了。”她進屋就見劉正清在一旁整理撿回來的廢品,她叫了他一聲,結果劉正清立馬往角落裏躲去,盯著她,眼裏沒有她熟悉的慈愛,反而是驚恐。
她越靠近,他越縮成一團。
“我們要不回去了?”時一心轉頭向夏望詢問。
也許傾城才是最不該來見劉正清的人。
“嗯。”
“他一直在這撿廢品為生。而且故意避開人群,有陌生人靠近就會發狂。”夏望見顧傾城似乎無法接受這樣的劉正清,隻好將知道的都說出來。“他連自己是誰都不知道。”
他們轉身離去,沒有人看到,蜷在一團的劉正清,逐漸平靜的眼眸裏,有一絲光芒閃過。
這樣一來回,夜晚就降臨在這個小鎮。
“傾城,不要再查了。告訴薄祁深吧,他能幫你找到真相。”
房間裏,時一心拉著顧傾城的手,認真的說著。
“一心,我不想什麽事都依靠他。”
“有人可以依靠是多好的事。我一直希望能夠遇到那麽一個人,可以讓我放心依靠。不管世事如何變化,他都能是我的依靠。”
時一心望進她的眼裏,“傾城,你很幸運。遇到了,那就去依靠。”
顧傾城笑了笑,“我還不知道你,說是這麽說,事實上你才是最不願意依靠別人的人。別勸我了。”
“我……”時一心啞然,“隻是不敢。”
“算了,算了。你既然做了決定,我隻好舍命陪君子。”
兩個女人盯著對方,相視而笑。
最好的友誼_——我把我的心情與信賴都交托給你,你隻是淺笑,隨著同樣的回報。
電話響起,“喂,祁深。”
“玩得開心嗎?”一天未見,聽到男人的聲音,她突然就開始有些想他。
“恩,還不錯,就是有點想你,你回家了嗎?”女人的聲音不自覺的軟了下來。
時一心抱抱自己的肩,一副受不了的樣子,“膩死我了,我還是躲遠點。”
她輕輕的關上門,打算在外麵散散步,路過夏望房間時,突然從裏麵出來了一個黑衣男人。
時一心頓住,男人沒有看她一眼就徑直離開。
哇,我這麽個大美女站麵前他都不看一眼,是不是男的喲?
她遲疑了幾秒鍾,抬腳走進夏望房間。
夏望見到她,沒有過多的反應,隻是翻看著手裏剛拿到的東西。
莫名尷尬,“咳咳……”時一心假咳到。
“什麽事?”
“夏望是什麽人?”
“嗯?”夏望抬起頭,似笑非笑,“你們蘭城人好像都很想知道。”
“……”
“我是夏望,僅此而已。”
“夏望,傾城已經結婚了。”時一心覺得自己還是有必要提醒一下他。
“那又怎樣,與我何幹?”
時一心沒料到他會是這種回答,“我知道你喜歡她,但她有愛人。”
“哦……”
“……”
什麽鬼?她難道看錯了,他不是喜歡傾城?
“我隻是做我想做的事,我喜歡她,跟她結婚與否無關。況且……愛人也可以變成不愛,不是嗎?時小姐。”男人輕輕的說著,卻有著一種自信。
果然是喜歡,“君子要成人之美。”
“時小姐高看我了,我隻是個小人。”男人唇角勾出一抹笑。
“……”
時一心從未遇見過這樣的人,伶牙俐齒她居然也被弄得無話可說。罷了,提醒也說完了,各看造化吧。
“夏望。一心你也在,幸好你們在一起。”顧傾城匆忙的走進來。
“我剛剛在門邊看到了這個東西,應該是有人故意留下的。”她拿著一個字條興奮的說。
“上麵寫的什麽?”夏望的語氣極淡,看起來並不在意這個突然出現的字條。
時一心想到剛剛從夏望房間出來的男人正是向她們房間離開的,她不由的多看了男人幾眼。
“蘭城市區的一個地址,還有一把鑰匙。”
“最重要的是,這個似乎是劉叔的字跡”顧傾城眼裏的興奮呼之欲出。
劉叔沒有瘋,他還認得她,隻是迫於什麽原因他不能認識她,所以到晚上才悄悄留下線索。
一定是這樣的。
“看來真相就在這個地方。”夏望看著顧傾城激動的模樣,拿過她手裏的紙,溫柔的笑著。
“我們明天一早就回去,把劉叔也一起接回去。”
……
睡前得知這樣的好消息,顧傾城想到明天她就能知道真相了,就能為父親昭雪,她在床上翻來覆去很晚才睡著。
其實她心底一直都不願意相信顧長雲會貪汙。
第二天早晨,她醒來的有些晚。夏望早點的時候便出去接劉正清。
她和時一心剛剛吃完早飯,夏望就回來了。
他麵色凝重,顧傾城心中隱隱有些不安。
“劉叔呢?”她向夏望身後望去,空無一人。
“對不起,傾城,我沒有找到他。”
“他怎麽了?難道又……”顧傾城控製不住自己身體的顫抖。
“沒有。你知道劉正清叫人就逃,瓦房裏有爭鬥的痕跡,應該是被人強行帶走的。”
“房間裏也沒有絲毫血跡,他們沒有傷害他,你不要擔心。”
“都是我的錯,我應該昨天見他之後就把他帶走。”顧傾城低著頭,久久才說出這樣一句話。
“我們現在回蘭城。”顧傾城抬頭語氣堅定。
這樣情緒的突然轉變,讓夏望小吃一驚,她比他想的還要堅強。
路上,時一心接到經紀人的電話,似乎有什麽急事,要她馬上回去。於是到蘭城送別時一心後,他們直接去了紙條上寫的地點。
“這裏……我好像來過。”顧傾城看著四周熟悉的環境喃喃到。
“我想起來,這裏是劉叔家的老宅。”小時候,顧長雲帶著她來過好幾次。看到傾斜的門牌77時她瞬間記起,這裏變化不大。
看來紙條和鑰匙真的是劉正清給她的。
用鑰匙順利的打開房門,屋裏的東西都被白布遮蓋著,夏望掀開布空氣中瞬間塵土飛揚。
他們各自查找了幾個房間,沒有發現特別之處,最後兩個人聚集在書房。
兩人四處翻看,“這裏有個抽屜打不開。”
顧傾城走過去,拉了拉抽屜,秀眉又糾結的皺了起來,“隻有一把鑰匙。”
“那就強開。”
夏望去廚房拿到一把廢棄的菜刀,顧傾城在一旁呆呆的看著他下麵抽屜強行弄出來,隨後刀刃朝上,不一會便將被鎖住的櫃子下方破開。
廢刀幾乎不具備銳利度,由下向上,還有阻擋,抽屜用的是好木,多年廢棄還能用足以證明。這種情況下男人還能破開抽屜,他的武力值絕對不低。
夏望將手伸進抽屜,隨後拿出一些文件,他低頭看著。顧傾城在他身後看不到內容,有些著急的湊了過去。
夏望側身避開女人,站起來。女人皺著眉,疑惑和緊張在她的眉眼間並存。
他把文件放在桌子上,離開房間。
顧傾城不解的看著他的背影,伸向文件的手停在了半途。她看像這些有點泛黃的紙,她開始有點害怕。
如果這裏麵不是她想知道的東西呢?
她咬了咬唇,最終還是拿到文件,低頭翻看。
距離真相或許就是這一步之遙,她哪可能選擇這時放棄。
良久,女人就站在書桌前一動不動,她的手緊緊緊攥著文件,瞳孔鎖在兩個字上,似乎想將紙給看穿。
薄氏,這兩個字在女人的腦海裏不斷放大。
因為與薄氏有關,夏望故意離開,在外等候,想給女人一些空間。可是近半個小時,裏麵沒有聲音,她也沒有出來,夏望隻好再進去。
結果就隻看到女人還站在他離開時的位置,整個人都沒有動作,像是一尊佇立千年的石像,周遭的靜謐更是配合著她的安靜。
夏望知道她一定會難以接受,甚至以為她會大哭一場,卻怎麽也沒想到她會變成這個樣子。臉容凝滯,眼裏沒有一點淚光而是無神,徹底的無神,看似盯著文件,實際上更像超脫在這個環境之外。
此時她的腦子裏像走馬燈般放映著過去的一些細枝末節。
她偶然撞見父母談話,母親對她喜歡薄祁深這事的強烈反對,顧長雲臉上則是她難得一見的嚴肅。她以為是母親說的話讓他不高興了。
除了為結婚的準備上門見父母,婚禮現場以及回門等,薄祁深和顧長雲甚少見麵,即使見也幾乎無言。她以為是他們工作太忙,薄祁深性情原因,在外人麵前又一直表現冷淡。
薄祁深不準她插手顧長雲的案子,每次探視也必然陪同,那時以為是關懷……
她以為,她以為,她的以為原來全都不過是一廂情願的自我幻想呀,真是可笑至極。
女人突然發出一陣冷笑,這是夏望從來沒見過的模樣。
他走到她跟前,稍許的猶豫,雙手放在女人的肩上,然後將她擁入懷裏。
女人額頭放在他的胸前,手上垂落在身旁,文件散落一地,薄氏二字在每一頁上都被做了標記。
一會兒,她輕輕推開男人,“謝謝你,應該是最後一次了。”
“麻煩送我去薄氏。”望向他的眼睛平靜得像什麽也沒有發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