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4章 畫扇
蕭逸朗出獄的第一件事,便是向皇上請旨,準許他出宮去江家 。
“你身子還沒有好 ,何必如此著急去/見她,如今你已經出來,見她又不是難事,且先回去休息吧。”皇帝蕭賾坐在軟榻上,撫摸著自己的胡須,不過才被關了半個月,他竟然瘦成了這樣,還是心疼子房兒子的。
“兒臣沒事,還請父皇恩準兒臣出宮。”蕭逸朗跪在地上抱著拳頭,他低著頭,看不清他臉上是表情。他的聲音仍舊沙啞,語氣裏滿是迫切。
“如此真便準了,皇兒要多注意身體,切莫勞累過度,傷了精元,往後這大梁的江山,還指望你呢。”
此時的江府是熱鬧的,雖然已經下過一場大雪,屋內卻溫暖的很。江雲海江顧司南請到了自己的房間,正商談著江臨花與顧得全的婚事。
“顧老兄 ,你我本是世交,原本便是我江家二小姐與令郎指腹為婚的,偏偏她之前癡傻,不知中了什麽邪又好了。誰知犬女江臨花與令公子兩情相悅,擇日不如撞日,不如盡快叫他們完婚吧。”江雲海坐著,拿著手裏的茶盞,抓住蓋子在茶麵一遍遍的刮著。
顧司南知道此事不能再拖,因為之前一再推脫的緣故。於是他點點頭說道:“嗯,不知江兄挑一個好日子,我顧家定然會將三小姐風風光光的娶回家。”
“不如便立冬那日吧。”江雲海淡淡的說道。
“好,那江兄便好生準備著,告辭。”顧司南應了聲之後站起身,將長袖一擲,雙手背在身後便離開了江家。
第二日,江家的大門被堵的水泄不通,顧家的聘禮一車接著一車的往裏麵送。周圍的街坊鄰居都歎這三小姐有福,竟然能夠嫁給江南首富的公子為妻。
江臨花自己也是喜滋滋的,享受著眾人誇讚以及羨慕嫉妒恨的眼神,她覺得爽快/極了。
第三日午時,蕭逸朗獨自縱馬到達了江家,江家的下人沒幾個是見過這個當朝太子的,所以也不準許他進去。
個別在上回皇帝南巡時跟著江雲海前去,見過蕭逸朗的人看到當朝太子爺有些激動 ,但是看他瘦弱不看的樣子也不確定,隻覺得是長得極像的人。
於是他試探性的上前,因不知其到底是不是太子,於是語氣略帶著恭敬的問道:“這位公子,可曾在皇帝南巡的時候抓過我家小姐?”
蕭逸朗知道這小廝是個聰明的 ,他沒有直接問而是很含蓄的文著他,於是便對這小廝有了些好感,他點點頭,沉聲應道:“嗯。”
那見過些世麵的小廝將他放了進去,正好看到江府正張燈結彩的,待他詢問了一番之後,才知道原來江家的三小姐過幾日便要出嫁了。
“皇兄?”身後傳來蕭逸軒略帶詢問的語氣,他的聲音再熟悉不過了。
“江臨安在哪裏?”蕭逸朗轉身,他滿目蕭條,有些凹陷的雙目炯炯有神的盯著蕭逸軒。
“好久不見,歡迎回來。”蕭逸軒抱了抱蕭逸朗,隨後嘴角掛著笑,手指指向一個方向,朝著他挑眉:“你心心念念的人啊,在那邊呢。還真是隻愛美人不愛江山啊!”
聽著他的調侃,蕭逸朗轉身大步朝著江臨安的房間走去,走到門口,他本想直接衝進去,伸出手正準備推開門的時候他還得是頓了頓,輕輕的叩響了門。
“誰啊?門沒鎖,直接進來。”屋內傳來江臨安熟悉而柔和的聲音,蕭逸朗再也按耐不住心中思念的情緒。他推開門大步邁入屋內,房門因他的推動而發出吱吱呀呀的響聲。
江臨安沒有抬頭,隻當是下人或者婉兒來了。她正聚精會神的抄著手裏的書,蕭逸朗盡量將腳步放慢,輕輕的走到了她的身後。
感覺後頸傳來人溫熱的氣息,那種感覺舒適而平緩。江臨安沒有停下手裏的筆,隻淺淺的笑著,摸了一把後頸喃喃道:“小婉別鬧,每次都在我寫東西的時候偷偷跑到我身後來嚇唬我,這次我可不上當!”
“你的字還是那麽剛勁有力。”耳邊傳來男人熟悉而沙啞的聲音,她的耳根頓時紅了一片,眼眶裏麵似乎有什麽東西在打轉,那是她半月的思念。
他的聲音為何這般沙啞?他在牢獄中一定吃了很多苦頭吧。江臨安不敢轉身,她怕看到他滿目滄桑,她怕看到他自己會控製不住情緒抱著他大哭,她怕他取笑自己是個愛哭鬼。
“你來了。”她強忍著要溢出的淚水,柔和的勾起嘴角的弧度,淡淡的說道。
她聲音輕柔宛如山間的泉水,泠泠之音叫人回味,也叫人捉摸不透。經過這件事之後,她好像變了,變得成熟了許多。
“我不在的日子,你過得可好?可有好好的吃飯,可有按時休息,可有想念我。”蕭逸朗從身後環抱住她,聲音低沉而喑啞。
心裏的某處似乎被揪著一般,竟然會這般的疼。眼底的酸澀終究是沒忍住,眼眶持久打轉的淚水終於奪眶而出。她轉身緊緊擁抱著他,聲音哽咽的說道:“不好!不好!我過得一點對不好!沒有你的日子,每一天都很難熬,你回來了,你回來了,我很想你。”
蕭逸朗嘴角含笑,輕輕拍撫著她的後背。他終於,見到她了。
第二日一早,蕭逸朗便叩響了江臨安的房門,她迷迷糊糊的打開門,揉揉睡眼惺忪的眼睛,對叩門的人發著起床氣:“幹什麽啊?一大早的催命啊?黑白無常都沒有你勤奮!”
欸?這句話蕭逸朗是不是在哪裏聽過,曆史總是驚人的相似啊!
正在她努力回憶著是不是在哪裏聽到過的時候,江臨安沒好氣的聲音再度響起:“這麽早叫我幹什麽啊?”
“哦,哦,今天我想帶你出去逛逛,順便給你添置些東西。”他回過神來撓撓頭,尷尬的笑了笑。此時已經是太陽東升之時,冬日的寒風,明媚的陽光,他背光而站,精致的眉眼在柔和的陽光的籠罩下,他有些憔悴的臉看著越發的溫柔了起來。
“啪!”她將門關上,屋內傳來她的聲音:“你等我會兒,等我洗漱完了再出來。”過了片刻她的聲音又響了起:“這次你別再上樹了,這麽高,怪嚇人的 。”
須臾,她一身男裝站在他的麵前,眉上是淡淡的遠山黛,,雖是一身男裝,卻盡顯女兒嬌態。
“相公~太子殿下~這裏這裏。”張小婉遠遠的朝著他們揮手,江臨安腹誹,這些人都 不困的嗎,怎麽都起來這麽早!
她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跟著蕭逸朗和張小婉他們,便出了江府,去到了集市。
雖是冬日,但是集市上依然很熱鬧,糖葫蘆糖人字畫首飾,皆是應有盡有。
“測字算卦卜吉凶咯…測字算卦卜吉凶咯…”剛進入集市,便看到諸葛暗舉著個牌子,上麵寫著“神算子”三個字。
世界還真是小啊,在哪裏都能遇到這貨!江臨安正感慨,蕭逸朗上前說道:“喂!測字的,本王要測字。”
諸葛暗抬頭看了一眼,眼中立刻冒出金星,一臉興奮的看著江臨安:“咦,這不是江公子嘛!有沒有興趣再替我抄抄書啊?這次我有書法名家的真跡……”
“喂,測字的!本王要測字!”未等諸葛暗說完,蕭逸朗用手裏常年佩戴的折扇戳了戳他 的肚子。
諸葛暗又掃了一眼眾人,隨後提起衣擺盤腿坐在地上,抬頭看著蕭逸朗說道:“這位王爺要測什麽字?”
蕭逸朗思索了片刻說道:“福。”
諸葛暗聽到後點點頭,手指胡亂掐算著,隨後表情一會兒驚一會兒喜,一會兒怒一會兒哀,著實豐富!
見他這幅樣子,張小婉撇撇嘴,嘲諷的說道:“喂,諸葛暗!你吃辣椒了?表情這麽豐富!”
隻見諸葛暗放下掐算的手,搖搖頭看著蕭逸朗:“王爺近日總是大起大落,眉間帶有戾氣,但是這戾氣中又有一絲紅潤。”說著他頓了頓,仔細的看了一眼蕭逸朗:“恐怕是有桃花運啊。”
“桃花運?”這是江臨安和張小婉竟同時問了起來:“什麽桃花運?”
諸葛暗搖搖頭,一臉神秘兮兮的笑著:“不可說,不可說,天機不可泄露。”
“莫名其妙。”張小婉朝他吐了吐舌頭,挽住江臨安的胳膊說道:“相公別聽他胡扯,反正他招搖撞騙慣了,沒給他抓起來就是好的了!”
諸葛暗聽到,用手裏發筆使勁的敲著桌子,一臉很生氣的樣子,一邊收著東西一邊嘀咕:“這位小姐不相信在下就算了,我去別處擺攤,別處自然有人相信我的,哼!”
他們沒有搭理他,轉身離開了他的攤子,路過一家布匹坊,於是一行人便進去了 。
“喲!各位公子小姐快來看看,新進的絲綢布匹,還有大氈,都是上好的布料,各位慢慢看。本店開業大酬賓,全場八折。買的多賺的 多哦。”剛進入店內,便有人上前招呼著。
這個店員也是個有眼力見兒的人,他看到進來的蕭逸朗他們皆衣著得體,談吐不凡,便知道他們不是一般人,於是趕緊上前招呼著,生怕這到嘴的肥羊跑了。
蕭逸朗想都沒想,便胡亂指了一通:“這個,這個,還有這個,把你們店裏最好的,顏色最漂亮的都給這位公子包起來。”
“好勒,這就給您裝起來。”那店小二聽到,樂開了花,開這麽久的店了還從來沒有遇到過這麽大的買主,這是把半個店的東西都買了啊!
江臨安一臉無語的看著著逐漸堆成山的布匹,撇撇嘴說道:“你買這麽多布匹幹什麽,用的完麽?你還打算帶入土裏啊!”
蕭逸朗看著他,淡淡的說道:“我當然要給你最好的啊。”
江臨安無奈,隻得對店裏的人說:“將這些東西包好之後,直接送去江府。”待店裏的人應了聲後,他們便出去了,又去了其他地方逛。
蕭逸朗今天就像是打了雞血一般,帶她逛了各種布匹坊,首飾店,胭脂水粉店,小吃 店,就連糧鋪米鋪都逛了個遍!
身後的江臨安,張小婉和蕭逸軒都跟著他逛的氣喘籲籲,坐在後麵直喘粗氣,張小婉實在是忍不住,於是對著蕭逸朗說道:“我說,這位王爺,我知道你想對我相公好一點,但是你也不至於帶著我們大家一起受罪吧。”
可能蕭逸朗也覺得累了,於是指了指不遠處一個人很多的地方,對著幾個累攤的人說道:“那好吧,正好大家都累了,那我們就去哪裏湊湊熱鬧,順便歇歇腳吧。”
那裏十分的熱鬧,等他們幾個走過去時,那個主持的人說道:“欸?這幾位公子小姐願意參賽,現在人數湊齊了,大家開始比賽吧!”
他們幾個不明所以,於是拉了旁邊一個湊熱鬧的人詢問了一番,那人說這裏在舉行畫扇比賽,有一個時辰的作畫時間,畫什麽都可以,隻要畫的好得了獎,便客人享受福滿樓一月的免費就餐權利。
待他們了解情況之後,便上了台。畫畫?江臨安現在心裏是五味雜陳,說讓自己拿毛筆寫幾個字還行,這叫她畫畫著實是難住了她!
蕭逸朗似乎看出了她的心思,拍拍她的肩膀安慰道:“沒事,隨便畫。”
江臨安點點頭,席地而坐,想象著自己要畫的東西,隨後落筆在紙上胡亂畫了起來。
蕭逸朗坐在她的對麵,緊緊的盯著她,看著她清秀的眉眼,以及清秀窈窕的身姿。他淺淺的笑了,筆尖流暢在紙上勾勒,不一會兒便有了一個人形。
他聚目凝神,將江臨安的輪廓深深地印在腦海裏,揮之不去,筆下的動作未停,他要畫的,便上此刻的江臨安。
畫上她一身淡雅的青山,頭發高高束起,正盤腿坐著,身前是一張長桌,桌上擺著硯台,她正聚精會神在畫著什麽。那畫上的江臨安表情柔和,握筆的手仿佛在活動一般,竟然這般的栩栩如生!人看一眼,仿佛就像吸進了畫裏麵,任誰看了,都想與畫上溫文爾雅的公子交談一番。
可他們並不知,其實她是個女子。
大半個時辰過去,蕭逸朗的畫已經作的差不多了,見扇麵還有空餘,於是他又勾勒了幾支梅花,順便在旁邊寫下了兩行字:陌上花開,卿可歸矣。
江臨安此刻也在聚精會神的畫著,她並不好用毛筆畫畫,所以便在扇子上隨便畫了一直小狗,那小狗的筆法笨拙,線條淩亂,當真稱得上是不堪入目。
而張小婉嘖畫了一個被杯子,雖然簡單,卻也還能看得出來是個什麽。
蕭逸軒畫的是一片花海,花海中有一個女子的背影遠遠的立於花叢之中,看不出是誰,卻能感覺得到是一個絕色佳人。
時辰已到,大家紛紛交扇子,參賽的人並不多,評委一眼便看到了蕭逸朗的扇子,隨後對他投去一個讚賞的目光,拿著他的扇子嘖嘖稱讚:“這位公子真是畫功了得,竟然能將對麵這位公子畫的活靈活現,栩栩如生,我看此次也不必評了,冠軍非您莫屬。”說著旁邊的人遞給他一個木頭牌子,上麵寫著“一月貴賓”四個字。
那評委又看了一眼江臨安的話,有些無奈的說道:“這位公子看起來溫文爾雅,沒成想這畫技……”說道一半那評委停了下來,便沒有再說下去的意思。
江臨安聽到這話耳根子都紅了,她拿起扇子正準備撕的時候卻被蕭逸朗搶了去。她瞪著眼睛望著他說道:“你幹什麽,這麽醜還是撕了好!”
說著她伸手欲奪走他手裏的扇子,蕭逸朗將手舉高,看著她輕輕的說道:“沒人要我要,不知這位公子,可願把這扇子贈與在下當禮物?”
說道“公子”兩個字的時候,他的語氣故意加重了幾分,意味深長的看著她,嘴角帶著邪魅的笑。
“你要便拿去。”江臨安轉過身不再看他,許是因為熙雞畫的太醜而感到有些羞愧。
“欸~”蕭逸朗將自己的扇子塞進她的手裏,然後笑著看著她,看著她羞愧的表情說道:“來而不往非禮也,既然我收了你的扇子,那這位公子,自然也要收下在下的扇子。”
江臨安瞪了他一眼,將他畫的扇子攥在手裏。說實話,他畫的真的很不錯,就連她自己看了,都覺得栩栩如生。
幾番拌嘴之後,他們拿各自的扇子便去了福滿樓,拿著拿“一月貴賓”都木頭牌子在福滿樓裏麵大吃特吃了一頓後方才滿意的回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