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觀望者

  在禹城這樣的一線城市，種種機緣都表明，她的確是最適合做一個遠遠的觀望者。


  看著兒子一切都好，她就該心滿意足的。


  可是她的內心裏，一直懷著隱隱的希冀。


  希冀著有那麽一天，宇兒跑到她跟前說：


  媽，我一直都知道你是我媽，也知道你為我做的所有的隱忍和退讓。


  我不是我爸，不會嫌棄您。我帶你走，跟我一起生活。


  這個希冀，在宇兒21歲的那年它竟然變成了現實。


  那天她接到一個匿名電話，電話一接通他就叫她媽。


  原來，兒子確實一直都知道自己的存在。


  那天，自己的兒子求自己為他辦一件事。


  他說自己喜歡上了一個女孩子，喜歡的不能自已。


  女孩也喜歡他，可是因為一些原因無法在一起。


  陳姨聽後非常開心，沒想到兒子會跟她分享這樣私密的心事。


  可是當她聽到藍小姐的名字時，又猶疑了。


  藍小姐和海少爺陳姨是看著他倆長大的。


  海夜十七歲，藍小姐12歲那年所有的事情她都看在眼裏。


  海先生去世時說他們根本就不是兄妹。


  既然他們不是兄妹，就肯定是會走到一起的啊！

  海少爺的性格她再了解不過。認準的東西就一定會至始至終地遵循。


  他愛上的唯一的一個女孩子，他不可能會讓給別人的。


  可是一邊是親生兒子，一邊是不是親人勝似親人的海少爺和藍小姐，陳姨一是亂了方寸。


  她左右權衡之後，最終還是順從了自己的私心，偏袒了自己的兒子。


  畢竟這麽多年，宇兒和她相認是她停在這個城市的唯一動力。


  於是陳姨按照陳浩宇的吩咐給海少爺的咖啡裏放了藥。


  在蘇紫凝小姐來的那天，在藍鳶的眼前盛演了一出不堪入目的引誘的戲。


  又按照蘇紫凝和陳浩宇說的，拿出了多年前，蘇小姐落在他們禹城別墅的一隻耳釘放到了禹城別墅的床上。


  蘇小姐還在綜藝節目裏刻意解釋了那隻耳釘，一切都是為藍鳶設計的一個圈套。


  可即使這樣，他們三個人也還是沒能拆散藍鳶和海夜。


  藍小姐會在無端出走一年後，不計前嫌的回到海少爺身邊，這是誰也沒有預料到的事情。


  這個時候，陳姨意識到：

  他們是一個整體，是拆不散的。


  情種在她12歲那年、他17歲那年就已經種下。


  經過這麽多年的醞釀，早就落地生根長成了一棵根基牢固的大樹。


  陳姨於是勸兒子說，放棄吧！天涯何處無芳草。


  可是兒子根本聽不進去任何勸告。


  陳姨說，文化她沒有，但做人的道理她懂得。


  她明白兒子被魔所附，做著一些不可思議的事情，還會做出更令人發指的事情來追求藍鳶。


  陳姨說，她今天把這些話說出來。


  一是為一年前自己做下的和蘇紫凝有關的兩件事懺悔道歉。


  二是希望藍小姐和海少爺重歸於好，讓陳浩宇能看清事實，然後懸崖勒馬。


  陳浩宇現在有著不錯的天賦不錯的學曆，不錯的背景，不錯的能力。


  這樣的陳浩宇放在絕大多數地方都是一個炙手可熱的人才資源。


  她不想自己隱忍多年，換來的兒子的今天，被兒子年少輕狂的一念之差，毀於一旦。


  陳姨說，她早就看透了，海少爺生來就有臣服四方的野心和魄力。


  那些年，左天影夫人像是他黑暗天空的一縷星光，雖然明媚，卻照不透他陰霾滿覆的內心。而且一閃即逝，是海少爺始終抓握不住的依戀。


  她愛他，卻不會陪在他身邊。


  而海擎天先生像一個陰晴不定的月亮，教會他殺伐決斷，隱忍和屈伸。


  海擎天先生時而讓海夜少爺覺得憤怒，痛恨，時而又讓他敬畏，臣服。


  少爺恨他，卻也一直在成長得更像他。


  這樣的海少爺無疑是失衡的，內心陰暗多餘光明，所以整個少年時代都過得特別的壓抑。


  可是十七歲那年，他遇到了藍小姐，藍小姐，就是他的所有的陽光。


  他賴以依存，也絕不可能會辜負的陽光。


  左天影太太是星光，海擎天先生是月光，藍小姐是陽光。


  這樣的三光洗禮，海少爺注定是不平凡的人。


  而宇兒，自己的兒子，雖然是個炙手可熱的人才，卻到底是缺乏魄力，缺乏格局，缺乏信仰。


  引導地好可為人臣，引導不好便萬劫不複。


  所以，陳姨此次回來找藍小姐的目的，也是希望她能說服海少爺，給自己的兒子指一條明路。


  自己一生沒有文化，知道和那個女人的差距後卻開始學著上進。


  臨老了也算是悟出了一些道理，希望可以略進綿薄之力，參與一次兒子的成長。


  聽了陳姨的話，藍鳶目瞪口呆：“您就這麽確信我和海夜哥哥一定會走到一起嗎？我自己都沒那個信心。”


  陳姨笑：“那是藍小姐你還沒有看清自己的內心。”


  是嗎陳姨？隔著弑母心結的宏大溝渠，我和他要怎樣去逾越？


  藍鳶覺得有些乏累，吩咐陳姨放了一缸水，想洗一個澡。


  那天，藍鳶穿著浴袍坐在麥克送給她的濱海別墅的落地窗前看大海。


  她滿腦子都是少年海夜和老貓坐在落地窗前看大海的情景。


  黃昏的天空下，濱海別墅內晦暗色調中。


  一個麵朝大海的巨大的落地窗前。


  左邊是一隻肥肥的黑貓。


  右邊是一個背影蕭索的男孩。


  黑貓一點一點的變老，

  男孩一點一點的長大。


  這樣的情景很長很長的時間裏一直盤旋在藍鳶的腦海裏。


  海夜哥哥，那些年，他看著大海的時候，腦子裏想的都是什麽？

  藍鳶發現自己除了能想到爆炒蛤蜊、清蒸海星、油炸帶魚段，什麽都想不到。


  費盡心力的學著他裝模作樣半個小時，腦子裏依然淨如犬舐，一片空白。


  罷了罷了！


  藍鳶跑進屋子裏還是打開電腦去看最近新出的肥皂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