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氏族誌,茲念氏女春眠,姻揚州溫邸子敬誠,特出書,祈長恩,福澤續代。”
“溫氏增記,茲念氏春眠,婚溫氏敬誠,結為連理,入氏族名冊,當恭敬賢淑,光門耀楣。”
“時維八月,念氏主君伯賢發烏州,男丁充軍,女眷配奴,主君十月逝,念氏消落。
……
雲霓裳抬頭,看向墨夜行,問道:“念伯賢……是誰?”
墨夜行皺了眉,思緒飄向了許久許久之前,大約是曳妧走後的第二年,皇帝墨明垣喜怒無常,常常因為一點小事就大發雷霆,金鑾殿上更多的是噤若寒蟬的文武百官,明帝之治好似從未來過一般……
也就是在那時,有一個叫念伯賢的三品官員,被彈劾孝期放縱。
明帝以孝治國,自己更是對太後畢恭畢敬,這孝期放縱是不容求情的大罪,不知怎麽的,明帝墨明垣當時隻是降了念伯賢的品階,從三品大員降成了四品,品階降低,職務卻依舊,以前的權力照舊,該怎麽樣該怎麽樣,就是俸祿少了點。
不過朝廷發的那些俸祿也不多,三品四品差不了多少,不論是三品還是四品,依舊是養活不了一家子的嘴,皇帝的仁慈讓許多人大吃一驚,不過因著皇帝依舊在喜怒無常的時期,旁人就是再眼紅,也不敢置喙什麽。
本以為這件事就這樣過去了,不幾天就又有人彈劾念伯賢穿戴逾矩他已經是五品官員,卻還穿著四品朝服上邊,明帝隻是訓斥了念伯賢幾句,又讓朝衣局做新的五品朝服給念伯賢,事情又這樣雷聲大雨點小的過去了。
念伯賢的運氣實在是太好,好到那怕明帝依舊喜怒無常,卻放了他一馬,饒了他不止一命。
事情並沒有結束,在八月十五中秋佳節這日,有人秘密給了明帝一個匣子,美名其曰中秋禮物,正是這個中秋禮物,讓念氏墜入深淵。
富貴有數,子孫無盡,有爵位的家族繁衍三四代之後,依舊人丁繁多,管都管不過來,此時便要看哪家在軍中,在宮裏,更有勢力,哪家人才輩出。若是家世傾頹的,便是一點點小毛病,皇帝都會治你一個抄家的大罪。若是家世顯赫的,譬如念伯賢,二女兒入了宮成了昭儀娘娘,四女兒小小年紀就得太後重視,隻怕是要時候也嫁入皇室的,他們家便可以大膽一些。
因此,不論是念氏旁支孝期放縱,還是念伯賢本人穿戴逾製,都可以讓皇帝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凡事都要有個度,水盈則傾。
一紙狀書,念氏侵占民財,皇帝就是想保,也得看老百姓讓不讓,消息出來之後,禦史言官有了可參之本,往日的一件件一條條,都被禦史言官翻來覆去說了八百遍,他們叫嚷著是為民除害,為天下黎民蒼生找公道,皇帝攔也攔不住,就算夏昭儀再溫柔小意也要打入冷宮賜死,就算念四姑娘再得太後心,也得冷眼相待,旁人,更是要冷眼旁觀了。
這件事最後以念伯賢發配烏州,念氏男丁充軍,女眷配奴告終,似乎一切都皆大歡喜,念家的財產該充公的充公,該還給老百姓的還給老百姓,昭儀娘娘香消玉殞,又有別家姑娘晉升成了昭儀娘娘,念四姑娘不堪重負不幸離開,又有別家小姑娘成了太後心儀的人。
墨夜行還記得念氏三姑娘,那時念三姑娘已經要說親了,突逢此事,但是泰然處之,沒有像念四姑娘那般尋死覓活,也沒有像念大姑娘那般鬱鬱而終,更沒有跟念二姑娘一起香消玉殞,順從的成了奴役,後來隨著其他事情的發生,墨夜行倒也不知道那個念二姑娘如今去了何處。
不過讓人驚訝的是溫識初同念家大姑娘念春眠有關係,念家事發氏念春眠已經嫁人了,夫婿是揚州溫家長子溫敬誠,從溫識初的年齡上看,溫識初應該是溫敬誠的兒子,也就是念春眠的兒子。
念家消落,溫家也隨之沒落。念伯賢逝去的第二年,溫家主君便也逝去了,之後溫敬誠成為新的主君,奈何溫敬誠不善經商,溫家家業也被敗了不少,念家之事後不到兩年,念春眠鬱鬱而終,溫敬誠隨後不久也走了,樹倒猢猻散,新主君溫敬誠一走,小主君溫識初年幼,溫家也就隻省了溫識初一個人,應該是在揚州過不下去了,才到了杭州,隻是不知道又是怎樣跟清水縣譚唯謙和杭州城太守混在一起的。
墨夜行皺眉沉思著,卻被雲霓裳扯了扯袖子。
他們來時是醜初,如今約摸已經快到寅正了,府中下人多起的早,特別是廚房的廚娘們,很早就要起來采購一天所需要的食材,還有暗衛,約摸過不了多久他們就要換班了,這已經是初夏,天漸漸亮的也早了,若是兩人再在這裏呆下去,隻怕就算不被廚娘發現,也會被換班的暗衛察覺,到時隻怕會功虧一簣。
墨夜行點點頭,將手中的信件原封不動的放到匣子裏,又將匣子放到原來的位置,檢查了一下四周,沒有發現異樣,這才牽著雲霓裳的手一起往外走去。
出去的時候依舊要把門鎖落上,這連環鎖開鎖時不像普通鎖,落鎖也不像一般的鎖那樣一掛就可以了,還要把鑰匙放在裏麵,轉動著才可以。
有了剛才來時開鎖的經驗,雲霓裳主動將頭上的簪子取下來遞給墨夜行,墨夜行又用那個細鐵絲和發簪一起插進鎖芯,微微轉動著,約摸一盞茶的功夫,聽到哢的一聲,鎖合在了一起。
兩人檢查了一下周圍的情況,將周圍的恢複到原來剛來時的模樣,又將踩塌的草撥直,檢查過後發現沒有問題了,這才又趁著夜色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