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雪崩和反星
皚皚白雪，成塊成塊的向四周逃逸。
弗蘭肯斯坦不斷調整三維圖景，好讓每一個決策團成員從各自不同的角度看清將會發生什麼。
逃逸的越遠的雪花，顆粒越小，速度也漸漸變緩，而在靠近大型監禁船的碎片卻大塊大塊向外滑落，每個人都產生了嚴重的不適感，好像自己身上的肌肉拉扯著皮膚逃離自己的身體。
弗蘭肯斯坦似乎對眼前的呈現方式仍不滿意，調整圖像的手勢越來越快，所有人都下意識停住呼吸，直到眼前突然出現一團白色風暴，仿如撲面而來的寒風，隨後飄散成零落的白色雪片。
這就是雪崩。
在地球上，板狀雪崩只要一形成，雪往下移動時，其板狀雪塊會形成越來越小的碎片，就像剛才圖像中迅速下沉的雪塊一樣。
板狀雪塊外層的碎片比內層更小，這些小顆粒會在空中傳播，成為粉雪崩，粉雪崩和板狀雪崩的本體分離，其行經路徑會比板狀雪崩更長。
弗蘭肯斯坦的聲音打破眾人的沉思，將大家從驚愕中拉回到會議室。
「這些粉雪崩會成為太陽系的塵埃，但這已經是最好的結果，聯合航空當時的防禦體系至少不會再度聚集這些碎片。」
「反星？」克萊恩目不轉睛地盯著弗蘭肯斯坦，在他眼裡，弗蘭肯斯坦比以往高大威武了許多，這個僅僅在科幻故事中看到過的詞頓時躍入克萊恩的思緒之中，而且排在了最前面。
「很好，克萊恩教授居然會知道。」弗蘭肯斯坦肯定了克萊恩的回答。
這樣一來，包括一貫冷靜的佩里墨在內的所有人都倒抽了一口涼氣。
是指當大體量飛船或者星艦群解體時，逃逸的碎片在到達逃逸極限後進入第二階段運動的終極產物，第二階段運動是朝向逃逸初始方向加速聚攏，最後形成一顆隕石撞的小行星，如果附近沒有大引力行星存在，這顆小反星會一直飛離，直到被太陽捕獲。
這看起來很正常，宇宙大爆炸，行星產生過程與此非常類似，但那時候，太空遠比現在單純，人類如蜘蛛網一般逐漸展開的太空部署還沒有與太陽系的行星、岩石和塵埃一起共用那些空間。
而如今，反星的出現無疑是一種可怕的武器，它的質量無法預計，速度自然也無法預計。
「那可真是謝天謝地了。」克萊恩坐回座椅，雙腳抬起翹在桌面上，雙手環抱在身前，這讓他看起來放鬆了不少。
再不放鬆，腦袋都要崩了。
別說會出現雪崩，和平號這些決策者們的腦子先要雪崩了。
現在可不是腦子不好用的時候。
遇事沉著才能化險為夷。克萊恩在一些東方哲學中學過這個道理，並且深以為然。
「好了，克萊恩教授說的不錯，至少我們不需要擔心，可是問題還是沒有解決，根據弗蘭肯斯坦剛才所說，豈不是意味著已經到達乞力馬扎羅帶的MarsAir飛船，只要想強行登陸監禁艦，就會觸發防禦攻擊嗎？」
「是的，沒錯。」弗蘭肯斯坦的回答異常冷漠，技術人員就是能夠把殘忍的話題說成1+1等於2那麼自然而然。
「可怕的規則。」涼宮也坐到椅子上。
和克萊恩不同的是，涼宮幾乎是癱坐到座椅上，額頭上的汗珠密密麻麻，貼近身體的防護衣已經完全被汗水浸透。
在和平號飛船上，這樣出汗要是被醫生看到，通常一套全身檢查是少不了的。
斯坦利稍後的責問更是讓涼宮繃緊的神經毫無放鬆的機會。
「涼宮博士現在有什麼想法？」
斯坦利此言一出，克萊恩就基本上猜到斯坦利已經知道涼宮在背後策劃地球主義社群主張撤離火星之事。
事情到了這個地步，斯坦利也不再避諱什麼，他的語氣聽起來也不是生氣，更多的是痛苦，好像關節被反轉著，明明很痛卻又無法大聲喊叫那種。
帶著壓抑和不得不冷靜的自控力，艦長問道：「涼宮博士，阿瑟是我們和平號的居民，他的作品最先出現在千花市集，這本來只是一件很小的事，他的作品引起的小小轟動最大程度也就是一場藝術界的自娛自樂，另外當然還有商人們和收藏愛好者們相互炒作價格，掙一些光石而已。
這些事情想必在坐各位也都清楚，比如說克萊恩教授，聯合航空有名的收藏愛好者，面對這種新奇作品時自然不會手下留情，您應該賺了不少錢吧？」
克萊恩尷尬地揚了揚嘴角，「是，不少錢，只不過太陽系都要沒了，這些錢沒什麼用啊。」
「錢始終都是有用的。」斯坦利說了一句克萊恩不怎麼明白的話，隨後將注意力轉向涼宮。
「但是涼宮博士看到的就不僅僅是作品能炒作出光石這麼膚淺的事，涼宮博士想到的是用它來鼓舞大家的決心，這個計劃如果沒有遇到真空小泡的出現，也許只是一個漫長計劃的開始，在意識層面提醒人類不要忘記地球，不要忘記團結的價值。我說的不錯吧。」
涼宮笑道：「當然，這是永遠需要做的事，一代代人都需要，這是人類的文化，新人類在這些事情上總是有所欠缺的。」
「可以說，新人類和人類的不平等是存在於人類心裡的，而不是新人類不是嗎？在人類看來，新人類永遠是無法完全相信的，雖然我們完全是一模一樣的。「斯坦利並非為了爭辯才如此說，他只是簡單的陳述一個事實。
「這沒什麼錯，但我們也並非完全相同，比如人類和新人類始終無法繁衍後代，這難道不是一個跨不過的溝渠嗎？然而我認為這不重要，這一次的全民投票您也知道結果，有60%的新人類投了贊成票，他們在聲明上簽字，表示火星居民應當撤離太陽系，我們是團結的，不用區分人類和新人類，在人類共同的災難面前，新人類也是值得信賴的，是您帶有一些不必要的偏見罷了。」
涼宮這番話說得有理有節，斯坦利承認道：「我投的也是贊成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