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最小成本
了解了真相之後，克萊恩呆坐在座椅上，涼宮則雙手置於身前，靠著牆靜靜等待。
她所能做的一切都已經做了，從一開始到現在，人類團結一致，他們被阿瑟的作品緊緊聯繫在一起，或者說，他們被阿瑟作品中地球的景色緊緊聯繫在了一起。
團結喚醒的並非拯救地球的決心，而是一種警醒，一種大徹大悟的深刻認識。
「我們絕對不能像地球那樣被拋棄，火星絕不能坐以待斃，不管地球如何，聯合航空都應該派飛船將所有人從火星撤離，就像當初所有人一起離開地球那樣。」
地球的記憶喚醒的是人類意識到必須一起離開火星。
這種意識上的聯想，涼宮比任何人都有更深的理解。
她掌握知識，駕馭它們，引導每個人的決定，在與聯合航空指揮中心的決策背離時，她兵不血刃，用藝術和權利化解難題。
涼宮今天的勝利是人類學者智慧和藝術天賦的勝利，克萊恩只有佩服和敬意。
然而，事情沒有那麼簡單。
顯而易見，聯合航空早在半個世紀前就已經知道真空小泡的存在，它就像長在個體身上的一個腫瘤，只不過在五十年前，這個腫瘤直徑很小，還處於良性腫瘤的狀態。
聯合航空的高層決策者一定經過了周密計算和詳盡討論，最後，他們決定，不對外公布這件事。
能隱瞞真空小泡的存在需要幾個前提，第一，真空小泡的膨脹速度必然非常緩慢，完全在聯合航空的計算控制之內；第二，聯合航空經過討論認為他們有充足的時間想到應對小泡的完美策略。
如此看來，當年的第一次計劃就是因為這個毒液而啟動的。
所以命名為計劃並不僅僅因為世遺是人類文明和地球自然資源的完美濃縮，它的目的也不是呼籲大家熱愛和銘記我們曾經的地球。
這項計劃的本質就是為了發現埋藏在中的秘密，以解決當時還很小很小的真空小泡。
可惜第一次計劃失敗了。
「但是你有沒有想過，聯合航空這個做法萬一成功了，不僅火星能夠得救，整個太陽系都能幸免於難。」
「克萊恩，你實在有些天真，我們已經失去兩名最優秀的學員，你認為地球會歡迎人類的飛船回去嗎？」
「也許是方式不對，為什麼不能在技術層面進一步探討呢，我的意思是，事情沒有那麼簡單，如果真空小泡的問題不能從根本上消除，就算是將火星居民全部送到飛船上，我們仍然面臨真空小泡的追殺，除非全速逃離太陽系，否則，同樣是死路一條。」
「這一點你不用擔心，聯合航空事實上就是這麼打算的。」
「這麼打算的？」
「是的，除非真的能實現引爆地球吞噬毒液，要不然，就是讓這個前哨任務自然失敗，然後火星消失，接著是整個太陽系，但事情僅限於此，因為聯合航空已經在木星周圍啟動了類似於這個穿針引線計劃的木星版。」
「木星版？利用更大引力的木星，把整個木星附近的空間全都變成吞噬區域？」
涼宮笑了一笑，有些勉強，「很高興，你終於想明白了。」
「我在教學崗位太久了，有些傻，實在抱歉，我早該想到的，既然指揮中心能夠想到引爆地球製造一個吞噬洞的計劃，木星完全可以製造更大的吞噬洞，木星本身的能量就擺在那裡。」
「沒錯，而且木星對人類而言沒有太大作用，我們無法在木衛系統中建立知名地，這個行星不太友好，而木衛二又太冷了。」
「我更傾向於土衛六，如果一定要在木衛二建立生活基地還不如選擇土衛六，那顆衛星上聽說會產生幻覺。」
「因為站在木衛二上面的宇航員無法忽視木星的存在，整個天空都是木星，精神無法控制，再加上這顆衛星的溫度非常低，更加重了幻覺產生的可能性，上個世紀，聯合航空在探測木衛二地下冰層的時候，就有兩名宇航員出現嚴重幻覺，回到火星后，這兩名宇航員都聲稱在木衛二的冰層下方又類似章魚一般的巨星海洋生物。」
「這可真是個有理想的幻覺。」克萊恩想讓談話變得輕鬆一些，的確聊聊宇航員的幻覺是個不錯的主意。
「好了，言歸正傳，你早就知道木星版計劃？」
涼宮的視線從克萊恩頭頂穿過，好像在遙望著遠方。
「這個計劃很符合人類的做法不是嗎？既然可以穿針引線，將一個球打到一個洞里，那也可以用準備第二個，第三個，木星和土星，都是不錯的選擇，如果我的猜測不錯，這還不是全部。」
克萊恩不得不嘆服，眼前這個女人實在是太聰明了，但他也不笨，只是沒有想到整個計劃會周密到如此程度。
「當然，這不是全部，作為第一個引爆點地球，第二個引爆點的木星或者土星，接下來還有冥王星和海王星，再往邊緣還有柯伊伯天體帶，這還不夠，要是我能夠調控整個太空中的能源和軍事力量，我也不會放過奧爾特雲，那裡距離太陽50，000至100，000AU，如果真的到那一步，我們的確還能爭取到比現在更多一點的時間。」
「所以，這些犧牲都已經在指揮中心的計算之中，犧牲一個火星不過是第二步，但現在它已經成為第一步，因為地球顯然不可能成為那個拯救我們的——落球點。」
「但你這個猜測不準確，涼宮博士，我不得不提醒你注意，犧牲太陽系的策略是有一個大前提的。」
「你是說聯合航空已經掌握了『偽鈷彈』技術？這.……就算是這樣，那也不錯，我們的訴求只是請不要浪費時間，請將火星上的人類全部轉移出去。」
「時間有限，他們做不到，涼宮博士，你冷靜一點想一想。」
「我不能看著火星上二十多萬人這樣消失。」涼宮的手指顫動著，她不由自主地緊緊握住自己的手。
「所以，不論怎麼計算，地球都是最小成本，最完美的落球點。」克萊恩扶助涼宮的肩膀，他感到手心裡陣陣寒意，涼宮的臉上更是蒙著一層厚厚的冰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