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千瘡百孔
“什……什麽?”
和貴族老爺之間的談話,德羅古是斷然不敢走神的。
所以他清楚地聽見了林得給出的條件。
正是因為他聽得清清楚楚,才覺得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出了問題。
來這裏的路上,他在心底合計了一下,如果對方的要求是必須在劃定的市場進行交易,且增加交易稅的話,他可以接受。
如果是要奪走他辛辛苦苦建立起來的商會的控製權的話,他咬咬牙,還是得接受。
商會這種東西,畢竟看的還是其主人的人脈,隻要能夠踏入貴族階層,以德羅古的能力,再建起來並不是一個難題。
所以說,什麽嚴苛困難的條件都擺出來吧,最後的結果無非就是答應前猶豫時間的長短差距而已。
所以,他才有點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難道是老了嗎?他甚至這樣自我懷疑。
“您說的是真的?”德羅古熱切地詢問道。
“我作為貴族,難道還會專門忽悠你?”林得眉頭一皺,臉上若有若無帶著一絲怒意。
“不會不會,肯定不會。”德羅古能在形式嚴峻的商業活動中幸存至今,察言觀色的能力當然是出眾。
貴族最喜歡的不就是玩弄商人嘛,他腹誹一句,臉上卻堆出了討好的笑容。
“您還有什麽其他的要求嗎?”
“這些個要求對你來說還不夠優渥嗎?”
根據一些常識,商人是不配讓貴族單獨進行接待的,所以林得也拿了幾個無足輕重的文書翻看著裝裝樣子。
此刻,他正好可以將展開的文書重重地合攏來表達自己的不滿。
“並不是,您所給出的這些條件,無疑是您慷慨的證明,我肯定世間絕對不會有比您此刻給出的條件更加誘人的了。”
德羅古小心斟酌著自己接下來要說的話,該怎麽樣才能讓對方覺得自己不是在拒絕他的好意。
“隻是,對於我們這些卑賤的商人來說,從未受到過如此的禮遇。”
貴族對商人的侵奪,在塔納不是什麽罕見的事情。
德羅古能在南岸地區保持影響力的同時還能保有身家性命,靠的就是這裝孫子的本事。
麵對林得優厚的條件,他不得不考慮這其中是不是已經準備了陷阱,就等著他往下跳。
“所以.……”
說到這裏的時候,他微不可察地瞟了眼林得的臉色。
隻見其似笑非笑,意味難測。
當即德羅古就想扇自己一巴掌,來的路上不是想好了不管什麽條件都答應嗎?現在怎麽又在下意識算這算那。
打定主意之後,他所想的請收回成命直接就被咽了回去,說出的話就變成了——
“所以一切都由您做主,我萬事依言而行。”
他此刻雖是坐在林得麵前,言語中的姿態,卻如同跪在地上無異。
“.……”
聽完德羅古的回答,林得有點無語。
他不就想招商引資,用低商稅的方式吸引商人入駐,拉動領地商業發展,增加財政收入嘛。
為什麽現在對方的樣子,就和他要強取豪奪一樣。
我這麽大片的富饒領地,我還看得上你那小商會?
嗯,確實看得上。
但看上的隻是你的錢,不是你的身子。
有些惆悵地歎了口氣後,林得說道:“既然都這麽說了,直接簽合約吧。”
他從用來起裝飾作用的文書中抽出兩份合約,將其推到德羅古麵前。
“一式兩份,同意了就直接簽字吧。”
然後,商人接過合約,隻是粗略地掃了一眼,便麵不改色地在合約上簽下了自己的名字。
看著眼前的這一幕,林得覺得事情和自己預想的有點出入。
商業談判中言辭的交鋒,仗勢欺人的逼迫,娓娓道來的強辯,這些帥氣的談判行為全部都沒有。
明明從結果來看是雙贏的一場合作,現場的氛圍卻和霸王硬上弓無異。
“嘛,至少結果上是好的不是嗎?”
林得隻能麵對自己私底下演練了數遍的談判語句都是在做無用功的事實。
另一邊——
凱因正帶隊押送著被抓獲的神心教教眾。
好說歹說,先是證明自己是領主的軍隊,又是說水渠道路肯定會修過來的,凱因才算是有驚無險地把神心教的教眾從隱藏地裏抓出來。
“等到了花林,就把他們全部吊死。”
這些神心教的教徒,不知道用什麽手段誘騙了那些不懂事情的領民,如果不是他們來得及時,涅梅羅大人減稅降租讓領民們省下的糧食都快要這些家夥騙了個精光。
如果是換了其他地方,想要清剿混入人群中的神心教,基本上就隻能連帶著普通人全部殺光才行。
活不下去的農奴,對以後的指望也隻有神明了。
……
一天的工作結束總算結束了。
沐浴完過後,在尼雅的幫助下,林得靠坐在床上。
床邊的小桌上,擺著一本看了一半的《塔納王史》。
以往睡前,他都會小讀片刻然後再睡覺。
可今天——
“我莊園的防守就這麽千瘡百孔嗎?”
看著從窗戶翻進來的人,林得分外心累。
之前喬治進來把炸彈都安遍城堡了才被發現,這邊又是一個,摸到領主麵前了都沒人發覺。
“這裏的防守,已經是我見過的最完善的了。”
這位穿著寬大的袍子,戴著由荊棘編成的頭環,手裏杵著一根與他人身高相差無幾的權杖。權杖的上部,是一個暗金色的環狀,在環狀的中心,飄浮著一個與心髒有幾分相似的寶石。
“我能進來,是因為我是神的選民。”
“嗯哼。”林得好整以暇,譏諷道,“好吧好吧,能告訴你是怎麽偷溜進來的嗎?”
“並不是偷溜進來的,隻來我向前邁步,神便會讓我抵達目標。”
“所以說,是你的那位神讓你避過這裏的防守的咯?”
“如果您要這麽想的話,可以這麽說。”那人溫和地說道,語氣間就如同是與自己的孩子在交流。
“那麽,你的神能讓你躲過這個嗎?”林得突兀發問。
“嗯?”那人心中雖是不解,但麵上依舊如常。
就在此刻,他的身後,一人從牆麵浮現,手中的鎖鏈從他的頭上套下,直接將他的脖子勒住。
“呃呃.……”被勒住脖頸的那人劇烈地掙紮著,但最終沒能擺脫束縛。
“看來你口中的神,沒有看到這一幕啊。”林得嘲諷道。
在他的嘲諷聲中,這位打扮成先知模樣的人的掙紮逐漸無力下來。
他暈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