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2.閣中夢魘

  清祗下意識地朝後退去，可我的手卻已落定在他的臉頰。清祗瘦削的臉撫在掌中有骨骼分明的清朗，我不知為何心中突然泛起一絲沒來由的心疼，然而卻隻在眼中含笑：“許是昨夜沒睡好，臉色都不好了……” 從兩族定下聯姻伊始，不過是你方唱罷我登場，既然清祗樂得唱這樣一折戲，我便陪了他，又難料日後會是誰受益良多。 我知孟芷的脾性，她既然認準了清祗，便是打定了主意。無論受了多少委屈，無論多想除掉我，在清祗麵前、灝君麵前抑或是自己的父君與娘親麵前，她必會是一番溫和恭順的模樣。 然而関関這隻小野貓卻不同，她性子火爆，又和蕪青一般是收不住的伶牙俐齒，但凡她跟在孟芷身邊一天，眼中所見的一切必會傳到鋆君族主和寥嬅夫人的耳中。久而久之，還怕他們二人不會因清祗怠慢了孟芷而問責灝君嗎？ 望向清祗，莞爾一笑，見孟芷已近至身前，便急急收回了手，含笑看向她：“孟姐姐……” “拂兒……”孟芷雖同樣含笑，卻不知心中該是怎樣對我噬骨扒皮。她媚然朝著清祗一笑，連我都不由看得身骨發酥，也不知清祗經過這多年的修行，定力可還足，於是抬眼看他，卻見他又是一番思量的目光打量著我。 “聽聞拂兒住在冰玉川的衍靈閣中，那冰玉川比黑曜大殿還要寒涼幾分，也不知拂兒吃不吃得消？”孟芷輕聲說道，眼中是難覺的狡黠。 我的臉上依舊是雲淡風輕的笑意：“多謝孟姐姐掛懷，清祗早有安排，那衍靈閣倒是比赤火琅嬛愜意甚多……” 一聲清祗，便擊碎了孟芷浮於臉上的笑意。 “如此甚好。”孟芷複又一笑：“父君和娘親要返回商穀桃源，不知道夫君能否前去送別？” 清祗不做應答，卻隻看向我，我微微一笑：“我先回衍靈閣去。”清祗點點頭：“也好。” 話語一落，関関便側身橫在我的身前，任由孟芷攙了清祗款款離去，臨行時，関関還不忘折回頭來狠狠瞪視我一眼。這小貓妖倒也有趣，孟芷尚且顧全禮數，不肯輕易撕破了臉，反倒是関関，憎惡之色溢於言表。 隻是看著他們離去的背影，我卻很是疑惑，清祗太反常，不似我所知道的他。也不知他是不是如我一般另懷心思，隻得下定決心多多提防才好。 如此想著，便往衍靈閣行去。卻驚覺有異動，側耳傾聽片刻便沉聲道：“都聽了那麽久，難道還不肯出來？”話音一落，便見迦藍花叢晃了晃，蕪青和天敖便互相推搡著走出。我輕歎了一口氣：“虧得你們還知隱了靈氣，若是被察覺，如何是好？” 蕪青和天敖一副做錯了事的模樣，我見蕪青暗暗推搡天敖，片刻，天敖紅著耳根上前一步道：“我在衍靈閣，察覺到姑姑的氣息與孟芷公主的氣息混在一起，料定你們必然是碰麵了，怕她傷了姑姑，故而拽著蕪青一同前來……” “也罷！難為你了，隻是你雖然隱了靈力，卻也難保不會被孟芷察覺。好在冰玉川有封境，你還是多待在那裏，少外出走動的好……”我叮囑天敖。 但見天敖行了一禮道：“謹記姑姑教誨……” 蕪青和天敖隨著我回到了衍靈閣，二人到底是孩子脾性，看到一夜之間生出的幻竹，覺得欣喜，便和懷袖一並去竹林裏玩了。我閑來無事，隻倚在軒窗旁的軟榻上，拿了詩書集子來看，來來回回翻了幾遍，卻覺得困頓，隻倚在軟榻上沉沉睡去。 四周是一片靜謐的深藍，水泡咕嘟咕嘟從我的身側向上湧動。我睜眼看著上方那塊逐漸遠去的光，隻覺得胸口的窒息感越來越強烈。伸出手去，想要抓住什麽，然而身子卻迅速地朝下沉墜。水紋瀲灩處，是清祗那張滿是懊悔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