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2.難堪收尾

  逍遙冰海幾個聰慧伶俐的紅衣丫鬟，捧著蒲團盈盈朝著我們行來。除卻四周的玉桌，正中已赫然被圍出一個禮台來。麵對黑曜大殿的正西，正中是一襲赭紅長袍的灝君族主，他滿麵笑容，習慣性地捋著長髯，視線時不時落定在孟芷身上，再點點頭以示讚許。右側落座的爺爺，臉色略顯得蒼白，隻是唇角微微含笑，慈愛地看著我。而左邊一臉喜色的鋆君族主和寥嬅夫人，隻見寥嬅夫人雙眼盈盈有淚，唇邊笑意卻濃烈。既為孟芷感到欣喜，又因舍不得她而覺得難過。


  此情此景，不由得讓我幻想，若是父君和娘親還在，我又是怎樣的一番光景。娘親必定也會像寥嬅夫人，為我喜極而泣吧。娘親溫柔美麗的容顏在眼前浮現，

  曾經我對她疼惜的目光不屑一顧，總覺得娘親對我太過於小心翼翼，然而今日，我卻多希望她能端坐於麵前，為我流淚。那麽此時此刻，即便心中承下再多的苦楚，我亦是心甘情願，亦會笑臉相對。


  隻是事與願違，我還是沒能忍下，一滴清淚滑落臉頰，墜入腳邊塵埃。我仿佛聽見一聲輕不可聞的歎息掠過耳邊，卻無處可尋……


  嫣紅蒲團上是繁茂盛開的玉彩牡丹，孟芷由丫鬟関関攙扶著走上前去，與清祗並肩而立。我在略微靠後的地方注視著她與清祗的背影，不得不說，當真是相配的一對璧人。如果沒有梓若帝姬，清祗未嚐不會鍾意於孟芷……


  我心中雖很明晰此番嫁入逍遙冰海的目的，也清楚地分辨出對清祗紮根三萬年之久的恨意。然而看到他與孟芷盈盈而立，一襲紅裝，心中卻似被灌了苦酒，一口辛辣至底，柔腸百轉千回，被灼燒的難以完膚。


  孟芷掩飾不住心中的歡欣雀躍，正欲與清祗行天地之禮。卻見清祗淡漠掃過眾人，朗聲道：“清祗之心，三界皆知。此番禮成，無正妻可言……”


  短短幾句，卻已讓孟芷的臉瞬間變得煞白。我見孟芷身形晃了一晃，而正座中灝君族主與鋆君族主的臉色已變的相當難看。


  灝君族主神色沉鬱，引得一片烏雲從黑耀大殿上方滾滾襲來。方才還晴空萬裏，眨眼間已是烏雲密布，十分陰沉。


  清祗這幾句話著實是擲地有聲，可這番看似不清不楚的表心，卻讓眾座皆唏噓不已。原來清祗並未忘卻九重天上的心之所係，那既然如此，又為何要同日迎娶兩族狐妖。不過再看座上灝君族主生變的臉，多少也明白了這場大婚的實質……


  “清祗！”灝君族主厲喝一聲，逍遙冰海的陰雲翻卷的半邊天幕已是沉雷聲聲。已能操控逍遙冰海的瞬息萬變，灝君族主的靈力日益強盛。他氣怒不已，在正座後緩緩起身，然而清祗隻是冷冷瞥去一眼，竟大步離開。


  禮台上隻餘一身喜服的孟芷與我，和三個空蕩蕩的玉彩牡丹蒲團。沒有天地之禮，無謂禮成，如清祗所說，更無正妻可言。


  這一場大婚竟是如此難堪的收尾，灝君族主的臉色鐵青一片，忍了再忍，終是沒有發作，為了挽回些許顏麵，他將孟芷帶來的五十壇醉釀一並分予了眾賓客。明明是成親之宴，卻這般演變成了一場酒釀之會。一眾小妖喝的歡暢，桃源醉釀很快便見了底。我看著身側陸脩一副快要哭出來的表情，於是安慰他道：“聽聞清祗已經命人將醉悠泉搬到了冰玉川裏，你自是不用擔心會被這般糟蹋了……”


  陸脩聞聽，神色果然緩和了些許，然而還是低低怒罵了一句：“真是便宜了那公狐狸！”


  鋆君族主與寥嬅夫人的臉色也相當難看，但不知為何，他們亦是沒有言語，我不由得朝著孟芷看去，但見她臉色蒼白，唯嬌唇被牙關咬出一片血色。即便丫鬟関関攙扶著她，亦看得出喜服之後，她的身體在微微顫抖。


  原來她和我一樣，明明知道清祗心有所愛，明明料到大婚之時會有意外，還是義無反顧的嫁入逍遙冰海。然而，我為物來，她為情來，到底是她傷的更重些。


  一場荒唐的大婚之禮，爺爺也無心再做停留。我一身喜服站在霊雪宮前，神色憂慮地看著爺爺。


  “拂兒，是爺爺錯了。沒想到竟會讓你這般丟臉，我以為清祗……”爺爺皺著眉頭，沉聲說道。


  “爺爺……”我打斷了他，明明是曾經生死相對的勁敵，我又怎麽忍心讓爺爺為了我，堪堪編造出那些虛無縹緲的謊言，要讓爺爺忍著心中所痛，一一敘述清祗是個多麽值得托付的良人，我實在心有不忍，於是笑道：“清祗之心，我早已知曉，三界之內，也不是什麽稀奇事。況且今日之事，我也早有預料，算不得心傷，隻是委屈爺爺，要受這般折辱……”


  爺爺握著我的手猛然收緊，他突然急急問道：“拂兒，你告訴爺爺，為什麽非要嫁到逍遙冰海來？若是依今日之事，你定會冷了臉，折回歲空山，不要說是為了爺爺心中所期，你絕不是聽命的性子……拂兒，不如跟著爺爺回去，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