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1.夫君現身

  清祗款款移步，走下黑曜石階。我仰頭看他，隻覺四周靜謐無比。天地空曠，仿佛獨我一人注視著他，他身後的黑曜大殿巍峨聳立，天空中流雲翻卷，光線逆耀中，清祗的麵容看不清晰，然而眼眸卻似寒泉般凜冽清澈。他那樣一步步地行來，喜服衣角和月華長發在風中飄飛，我不禁恍然，曾幾何時，也如此般，天地靜謐仿似隻有清祗與我，然而他白衣飄然的身後，是一個慘烈的狐族屠殺的戰場，這樣的清祗，這樣的神情，這般熟悉又讓我心痛……


  一時間眾賓客沉寂，我看著清祗走下台階，卻徑直走到了孟芷身前，他修長的手指輕柔撥開孟芷麵前的珠簾，便露出孟芷一張明豔淺笑的嬌麗容顏。而我與孟芷身份的差別，也在這一刻昭示眾人。清祗選擇了她為妻，我為妾……


  我遠遠看見爺爺的臉瞬間變得蒼白，卻努力讓自己盈出一絲淺笑，一臉嬌婉的模樣。


  那日大婚之後，流言傳遍三界，玉狐一族的公主孟芷明豔動人，終於俘獲清祗那顆高傲絕倫的心，竟使清祗舍棄愛戀已舊的梓若帝姬，與她兩情相悅，琴瑟和鳴。而當日在逍遙冰海跪求清祗的赤火族主靈拂兒，當真沒臉沒皮，在大婚當日與天目狐少主菿淵眉目傳情不說，竟也死皮賴臉的在這對眷侶中橫插一杠，壞了好風景。當這流言從冰玉川兩尾小銀魚的口中傳入我耳時，我正倚在亭中看清祗遙遙而來，又是後話。


  且說清祗撥開孟芷麵前的珠簾，我卻聽見一側的慕衾驚了一聲，她悄然靠近身側，用輕不可聞的聲音低語道：“姑姑可還記得當日京城初見，慕兒多有冒犯之事？”


  我不知她此刻提起這個倒是為何，隻是狐疑著點點頭，卻聽得她繼續說道：“那幾日，聞聽有狐妖禍亂城中，慕兒奉師父之命前來追查，不曾想錯認了姑姑靈氣，才有了當日的衝撞。而今……我卻識得這孟芷公主身上的靈氣，正是當日禍亂京城的妖狐……”


  急急示意慕衾噤聲，我的眉頭卻微微鎖起。孟芷為何會出現在京城，又成了慕衾口中禍亂城中狐妖呢？其中玄妙我尚不得知，卻隱隱覺得此事十分蹊蹺。


  雖是成親之日，可心中著實思慮太多，神情顯得有些恍惚。待一股青檀香氣襲來，我才察覺清祗已站在我的身前，眼中沒有望著孟芷時的柔意，依舊是那般冷冰冰的模樣。我坦蕩迎上他的眼神，卻見他被我瞧得微微皺起了眉。


  但見他唇角一動，露出一絲譏誚的笑意，卻用密音術傳話於我：“他當真是費心，特意為你挑了這鳳冠霞帔，隻是或許忘了告訴你，紅蓋是需要夫君掀起，似你這般，很不吉利……”


  我憤憤地看向他，眼中頗有了些怒意，卻聽得耳邊他沉冷的聲音又響起：“你當真以為陸脩一個逍遙散仙能有如此之多的寶貝？他能獻出那百壇醉悠釀已屬難得，怕是北司帝君傾其所有，才為你打點的這般妥帖……”


  清祗話語剛落，我驚覺看向禹唐，卻見他倚在座中，神情似輕散無謂，眼中卻滿滿痛心之意。難道真如清祗所言，這一切都是禹唐所為。為的便是讓我能風光嫁入逍遙冰海？不！不是！他隻是為了與清祗抗衡。誠如我所知道的清祗，他必定不會因為三族利益牽扯的姻親，就忘卻心中所愛。


  想到這裏，我眼中一凜，同樣用密音術回道：“玄仙這般，聽起來倒有些像是嫉妒了呢……”


  許是見清祗與我無言相對太久，孟芷一臉輕柔笑意迎上前道：“夫君與拂兒這般，倒有了幾分劍拔弩張的意味呢。若是不知今日成婚，豈不要以為你二人正欲較量一番……”


  較量？我心中冷笑，這一場大婚，於孟芷而言，是得償所願。於清祗與我，可不就是較量。隻是這一場較量結果如何，未曾得知，但清祗與我心知肚明的是，輸的一方，必然是一敗塗地……


  我移開視線的一瞬，恍然覺得清祗眼中閃過一絲異樣，隻是那異樣轉瞬即逝，我並未捕捉到。


  “孟姐姐，還未行過天地之禮，這聲夫君未免改口的太快了些……”我輕聲低語。然而孟芷卻毫不在意，方才清祗先挑開了她麵前的珠簾，已證實日後的逍遙冰海，我與她已是尊卑有別，她隻是嬌羞一笑道：“那又如何？不過早一時，夫君亦不會怪我……”


  “吉時到！行天地之禮！”方才唱念隨親之禮的九靈雪狐又聲音高昂的叫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