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8.賓客譏諷

  南側擺放的玉桌後，落座著通靈青湖天目狐的酃君族主和少主菿淵。酃君族主身形健碩，獨自一人便占去半邊玉桌，此時他頗有興致地與對角隔桌的鸞皇遙岑相談，不知說了什麽，酃君豪放一笑，身形愈發散開了去，倒顯得身側的菿淵越發膚色白皙，身形清瘦。許是見我將視線投了過去，依舊是敞著衣領的菿淵持起手中的酒盞，毫無遮掩的朝我挑眉一笑，桃花雙眼迷離，臉上神情輕浮。


  我不禁倒吸了一口涼氣，能在大婚的場麵裏，還公然調戲清祗將要過門的娘子，菿淵真是一把好手。可就是他這般模樣，卻讓別人更坐實了天目狐少主菿淵繡花枕頭的名號，然而他腹內裝的到底是不是莽草，我卻清楚得很。


  見有人將戲謔的視線投來，不用想也知道，菿淵上門求親之事早已是傳的沸沸揚揚，隻怕此時有不少人心照不宣的認為，赤火族主靈拂兒果然不是個省油燈，連大婚當日也敢和風流的菿淵少主眉目傳情。


  想到這裏，我佯裝冷漠地瞥過視線，又落定在北側，卻驚見一張哭喪著的臉。那杵著一張臉悶悶不樂的藍袍仙家，便是半餘月未見的北司帝君禹唐了。但見他藍色護額上嵌著一枚橢圓墨玉，仙袍著身不同往日那般隨意，反而顯得英氣些許，此時，他正把玩著手中的酒盞，翠色衫子的丫鬟方行至身前為他沏茶，他卻遞過手中的酒盞，讓那玉血梅落入酒中，頓時便見酒氣氤氳升騰，在杯麵幻化出一朵血梅的殘影，倏忽便消失不見，而濃烈的酒香便從禹唐的酒盞中緩緩溢出。


  看到他的一瞬，不免有些訝異，明明和清祗一見麵便鬥得你死我活，此刻竟也能端坐在黑曜大殿前討一杯喜酒吃，這讓我很是迷惑。不過看他那模樣，倒是很會享受，這玉血梅加入酒釀較之沏茶來說，倒是更甚一籌。


  “師父……”一側的慕衾突然小聲開口，許是沒見過這般大的場麵，自攙扶著我走下雲輦，她便有些拘謹和沉默。此時竟小聲喚陸脩，我便疑惑地看向她。卻見慕衾朝著東邊上座的幾人努了努嘴道：“那位仙姑一直瞧你來著，是不是看上師父你了？”


  我順勢看去，果然見那碧霞元君仙袖掩去半邊容顏，可不正定定看著陸脩。不料陸脩隻是瞥去一眼，便收回視線輕咳一聲道：“小慕兒，我瞧著你小師兄這一路也直盯著你看，是不是瞧上你了？”


  慕衾聞聽，小臉一白，又側頭朝著北側偷偷瞥去一眼，臉上不知怎的又添了緋紅，便嗬嗬幹笑幾聲道：“師父，許是我看錯了，不曾有什麽仙姑瞧你來著，不曾有，不曾有……”我抿嘴一笑，這師徒倆當真很有意思，鬥嘴也能鬥得這般不動聲色。


  爺爺在炎伯的攙扶下，與玉狐一族的鋆君族主、寥嬅夫人一並朝著黑曜大殿行去。孟芷戲謔的聲音卻再度響起：“怎麽？難道拂兒要一直杵在這兒不成？還是覺得這青牛頗有些失禮，讓眾賓客取笑，倒不好意思進去了？”


  還未回她，便見一個瘦高的九靈雪狐高聲叫道：“商穀桃源鋆君族主，隨親奉上——八寶琉璃盞六對、金葉八箱、桃源醉釀五十壇、雲霄琴一尾！”


  八寶琉璃盞和金葉固然金貴，然而孟芷這隨親禮卻出彩在最後兩樣物什上。桃源醉釀自不用說，因那商穀桃源地處靈氣盤繞之地，又因得十萬年前，九重天上西王母的蟠桃盛宴，有一枚桃核遺落商穀，抽芽生枝，汲取天地之靈氣，泱泱開出桃花百裏。所以這得到的桃源醉釀也算得半個仙家之物。恐怕逍遙冰海那一眾小妖，做夢也沒想到能在清祗的大婚之禮上，能親口品一品這上等的佳釀。


  果不其然，那九靈雪狐方一唱念作罷，耳邊便傳來一個細細的聲音：“瞧瞧人家玉狐公主，整整五十壇桃源醉釀呐！可你看看那赤火族主，堂堂一族之主，竟帶了百頭青牛越過宮門就飄了下來，難不成古溪歲空的隨親之禮是百頭大青牛不成？”


  隨即便傳來吃吃的低笑聲：“莫要胡說了罷！你沒見驅著那百頭青牛的小哥兒們都是正正經經的凡胎肉身嗎？指不定是從哪兒施了法綁來的吧……”


  這番耳音灌了進來，我忍不住側頭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