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7.冷目相對

  片語間，孟芷的雲輦已飄落在霊雪宮前，青鸞兀自環繞在雲輦上，盤旋起舞。抬著我雲輦的雪鷂小妖正要飄落下去，卻見慕衾將手指搭在唇邊，輕吹出一聲哨響。頓時，百頭青牛齊聲長嘯，陸脩那一眾徒兒竟用靈術捆了雪鷂小妖，自顧禦風駕雲，攜著雲輦越過霊雪宮的宮門，翩然落於黑曜大殿前。


  爺爺被青牛的長嘯驚到，猛地睜開眼，但是瞬間就恢複了平靜。百頭青牛齊齊整整立於黑曜大殿前，卻見陸脩一眾徒兒猛地轉向我落座的雲輦，齊聲喚道：“恭迎煜君、恭迎姑姑！”話音一落，青牛又是齊聲長嘯。


  其實陸脩這般陣仗，若是放在別處，他本尊駕臨，恐怕真是一頂一的好，一頂一的盛大。可如今的霊雪宮，小到逍遙冰海的雪鷂小妖，大到與清祗頗有往來的靈仙、玄仙，眼見著百頭青牛落於眼前，仰頭長嘯，呆愣了片刻之後，便紛紛忍不住竊笑起來，恐怕沒誰見過用這陣仗來送親的。


  若不是用紅綢蓋住了頭，我這狐狸臉到底該往哪擱。好歹是堂堂赤火族主，竟落得這般不倫不類的場麵，還不如九靈雪狐那寒酸的迎親之隊。此一時，我恨不能手持鳳羽扇，一扇將陸脩燒個灰頭土臉。


  我羞得滿麵通紅，卻佯裝鎮定，任由蕪青和慕衾攙扶著，款款走下雲輦。陸脩頗為得意，許是覺得自己這法子實在是妙極了，好極了，竟迫不及待地湊到我身側，低聲道：“小靈兒，這下我可給你長臉了吧？”


  紅綢之後，我氣得咬牙切齒，暗中伸手在陸脩的胳膊上狠狠捏了一把，眼見他疼的呲牙咧嘴，我才舒出一口氣，款款邁出一步。而孟芷的聲音，不失時機的響起，甜膩如蜜：“拂兒這送親之隊，倒是別開生麵的很。且不說咱們四族，就是放眼三界之內，也不曾見過這般陣勢。難得難得……”


  聽著孟芷滿是諷刺的話語，我心中一定，隨即伸出手，自己掀起了紅綢，紅綢帶動額前垂落的那顆珍珠，愈發襯得我眉心的赤火之紋紅若烈焰。就在我掀起紅綢的一瞬，便聽得周圍一片驚訝之聲，許是我鳳冠霞帔的模樣驚到了他們，然而也無暇顧及，隻笑迎孟芷道：“孟姐姐此話差矣，若說陣勢，我又怎能比過孟姐姐……”


  隨即我抬頭看向盤旋在上空的青鸞，又收回視線道：“連青鸞都來護送雲輦，看得出，孟姐姐很討灝君族主的歡心……”明知她心係清祗，我卻偏偏不提清祗之名。


  “拂兒真會說話……”珠簾後，孟芷的臉上已泛起一絲薄怒，她唇齒輕咬，臉上笑意卻分毫不改。


  清祗這門親事很是熱鬧，恐怕之後的餘年裏，我與孟芷在黑曜大殿前的這一照麵會成為三界之中津津樂道的八卦。


  逍遙冰海的九靈雪狐清祗同日迎娶赤火狐族主和玉狐公主，原本親如姐妹的二人還未與清祗同行天地之禮，便已反目，在黑曜大殿前唇槍舌戰，差點沒打起來。一想到日後會流傳出類似這般的謠言，我便覺得可笑的緊。


  含笑用餘光略略打量了黑曜大殿前前來賀喜的眾人，除了逍遙冰海的眾妖和玉狐一族隨行之外，有幾處很是讓我在意。東邊上座的三人，慈眉善目、雲冠羽衣的女子正是庇佑眾生、靈應九州的碧霞元君。仙袍禦身，手持酒釀的長髯仙家是位居天府宮的司命星君。而坐在一側的青袍金冠的夫婦，正是此番為孟芷護行的青鸞之主——鸞皇遙岑與鸞後綸玥。


  顯然，即便清祗丟了仙籍，與一眾仙家的交情也算是不錯的。狐妖大婚，竟也有仙階不等的三位上仙前來賀喜，當真是很有臉麵。


  卻說原本沉寂的黑耀大殿前，此時已是玉桌連台，綿延四周。桌上鮮果滿置，觥籌交映。幾個翠色衫子的丫鬟穿梭於玉桌之間，手中持了折下的玉血梅，但見她們將那開滿梅花的枝杈置於茶盞上，用指尖輕觸梅瓣，玉血梅墜落盞中，化作一片冰寒之水入茶，頓時香氣四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