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2.寒酸聘禮

  我倒吸了一口涼氣，雖然萬年之前，我便知道孟芷是個心狠手辣的美人，卻不知她竟蛇蠍心腸至此。以天敖爹娘的性命相脅，讓他潛入歲空山傳遞消息，卻根本沒打算留下活口。


  看護桃林不利的狼妖自然是要被處死，天敖若是帶了消息回商穀，恐怕也是凶多吉少。若是被我察覺，孟芷倒也借我之手省了殺天敖的一番力氣。不過天敖能探出歲空山藏匿青龍一事，想必多少也出乎了她的意料。


  孟芷。我冷笑一聲。倒是真不辜負這許多年來她明裏暗裏的探查，知道我對天敖這般的情形，定也下不了狠手。平白便宜她得了這般大的一個秘密，不過好在昊蒼已傷愈離去，也算是無可對證。


  天敖無力地垂下頭去，淚珠一滴滴掉落在衣襟上。我看他灰頭土臉的模樣，想他這些日子過得不易。歲空山眾妖修行，哪裏能輕易容下一隻外來的黑狼隨便搶了地盤。他這些日子，定也沒少吃苦頭。


  清咳幾聲，朝著一側的竹屋看去，昨夜本被清祗毀的徹底，此時卻如往常一般，翠瑩瑩地屹立在雲崖上，沒有絲毫改變，定是禹唐幻了法術修過。眼見竹屋，唇角卻不由自主地一撇：難不成他還打算回到這裏？


  抬手喚決，天敖的衣衫瞬間被打理的幹淨，天敖滿眼是淚，驚訝地抬起頭看向我，我卻冷著一張臉道：“以後就住那間竹屋吧，閑時幫炎伯打打下手。隻是一條，若被我發現你與商穀桃源還有牽連的話，到時候莫怪我難以手下留情……”


  天敖臉上轉喜，連聲道：“多謝姑姑！多謝姑姑！”我微微頷首，便踱步回到琅嬛中，唇角卻不經意浮起一絲笑意，明明是那般孱弱的孩子，卻在說要保護我時，顯得那般認真和剛毅……


  此後，我在赤火琅嬛養傷數日，爺爺胸口的滿蝕也被禹唐暫且克製。那夜之後，清祗再未現身，隻派了逍遙冰海的雪瑤小妖送來聘禮，隨聘禮而來的，還有一瓶凝雪丸。我知道那是九靈雪狐用來治內傷的良藥，隻是禹唐早已渡了千年靈力給我，待清祗送來凝雪丸的時候，我的傷勢早已痊愈。


  對於他這番馬後炮，事後的好人，我很是不愉心。畢竟我身上的傷勢有一半也歸功於他，隻送來這樣一瓶丹丸，便算賠了罪，真是小氣得很，沒風度的很。握著冰涼玉瓶的時候我便在想，若我是那九重天上的帝姬，自是會挑了能疼人的北司帝君才是。


  我和清祗的婚期定在次月的十五月圓之日，逍遙冰海的聘禮十分寡薄，一箱南海珍珠，百匹九天雲錦，這兩樣東西恐怕還是清祗丟了仙籍前在九重天上所得，餘下兩箱便是逍遙冰海的琉璃水晶和一些首飾罷了。


  且說這琉璃水晶若是放在其他小妖的眼中，怎麽也得三呼“難得”，偏偏我很不喜歡這琉璃水晶，雖映的洞府內五光十色、熠熠生輝，放在手中卻寒涼的很。


  炎伯、蕪青和天敖，忙裏忙外地幫我準備，可我覺得著實沒什麽能帶去的東西。於是將禹唐在人間買下的胭脂水粉、珠釵寶簪分給蕪青半數，其餘的則吩咐他們裝在了箱子裏。思來想去，最後將那麵銅鏡小心翼翼地擱在了上麵。


  七七八八能帶的東西都帶著，又卷了平日裏讀的幾本靈卷，卻總共也不過兩個木箱。蕪青看著簡陋的這些，心疼的直掉淚。爺爺雖不表露聲色，卻也一再的詢問：“拂兒，爺爺有心無力，備不下豐厚嫁妝，隻怕你此番前去是要被看低一眼……你當真願意與孟芷一同嫁入逍遙冰海？”


  我將爺爺攙扶坐下，輕輕撫著他消瘦的手背，柔柔笑道：“清祗雖然失了仙籍，可說到底也是逍遙冰海中位份最尊貴的，娶妻納妾倒也無可厚非。至於嫁妝，即便孟芷將整個商穀桃源的奇珍異寶都搬了來，卻又能抵碧水雲珠幾分？爺爺，不管怎樣，我到底是一族之主，他們不會對我怠慢……”


  看著爺爺七分憂慮，三分舒緩的歎了一口氣，我在心裏也兀自歎了一口氣。口中雖這般安慰著爺爺，然而一想到成親當日，歲空山去送親的寒酸場麵，我心中也揪的緊。倒並非怕被別人取笑，我隻是看不慣孟芷高高在上的神情罷了……


  時間似白駒過隙，行的飛快，轉眼便到了月中十四。我坐在曌夕樹下喝茶，恐怕沒有幾個出嫁的女子尚能如我這般氣定神閑。天敖在我的指導下，正喚了靈術催生下一次盛開的曌夕花。


  遠遠地，便有一個聲音飄入耳中，一聲一聲急切地喚我“姑姑”。我一口茶哽在喉中，差點跌落座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