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3.嫣紅酒釀

  那是幾麵精致的銅鏡，置於攤上，銅鏡背後雕刻著花草鳥獸，雕工精絕，栩栩如生。可不知道為何，我總覺得它們都不及琅嬛裏清祗遺留的那麵並蒂蓮花的銅鏡好看……


  “姑娘喜歡這銅鏡？”


  抬頭看去，一個年輕的布衣小販滿臉含笑，雙眼發怔地湊近我：“若是喜歡，拿去便是，姑娘若是每日用這銅鏡梳妝打扮，定會愈發美麗動人……”


  還未等我張口說話，卻見禹唐身形一橫，背脊宛如巍峨之山橫置眼前，將我攔擋的嚴嚴實實。


  “拂兒，你喜歡哪個？盡管挑來便是……”禹唐的話語甕聲響起，我輕移一步，卻看到那布衣小販原本發怔含笑的臉，此時已是冷汗淋淋，他伸手摸去臉頰的汗珠，強陪著笑臉，卻再不敢多言。小販似要抬頭看我，然而卻迎上禹唐滿是怒氣的眼神，便隻得作罷，空餘一雙眼來回不停地轉動，不知該將視線落到何處。


  “這些銅鏡，我都要……”禹唐說道，語氣中卻帶著一絲賭氣的意味，我按住他拿著銀兩伸向小販的手，卻轉而拿起攤上一支紅珠發簪，輕笑道：“我隻要這個……”


  禹唐一怔，隨即頗有些不情願地說道：“難道你覺得頭上那支簪不好看？”我下意識地伸手撫上發髻，正是禹唐用瞾夕花幻化的一支碧玉花簪，於是笑道：“瞾夕花所製的發簪世間難尋，我怎會不喜歡？隻是蕪青喜歡這些小玩意，想著也該帶樣東西給她，不然她那樣的性子，可要磨死我才肯罷休……”


  聽我這般一說，禹唐的臉色略有緩和。那小販見狀，急急遞上另一支清蓮花樣的流蘇簪便道：“少夫人頭上的發簪是天下難尋的美，若是配上這支流蘇簪，定是步步生蓮……”


  也不知為何，禹唐聞聽，竟是哈哈大笑，又換了一個分量不輕的碎銀子放在了小販手中，便接過流蘇簪，突然抬手朝著我的發間簪去。


  禹唐的舉動出乎我的意料，隻覺得一絲隱住的仙氣撲麵而來，我怔怔看著眼前那微微起伏的胸膛，竟是屏住呼吸，連大氣也不敢出。待他鄭重地將流蘇簪別在了我的發髻上，那冰涼的碎珠輕輕拂過我的臉側，我才恍然察覺他的身形已退開了去，但見他細細端詳片刻道：“的確愈發的美了……”


  我微微仰頭，望向他噙滿笑意的眼，想到方才小販所喚的那句“少夫人”，臉頰竟也微微有些發燙，但卻佯裝鎮定地嗤笑一聲道：“原來你這般愛討嘴上的便宜……”


  說著便將紅珠發簪籠入紗袖，轉身便走。禹唐疾步跟上前來，便道：“不過是那小販的討好之言，你又何必生氣，我自是知道，你要嫁的是那隻九靈雪狐……”


  從禹唐的語中聽出一絲失落之意，我心中卻有些唏噓，不免有對九重天的梓若帝姬多了幾分期許，僅僅是碧水雲珠，已能讓清祗和北司帝君如此耗費心思，當真是用情至深……


  我還沉浸在思緒中恍惚，卻被禹唐一把拽住，拖進一處木製樓閣，登上樓閣，推窗望去，但見不遠處湖水盈盈，湖上輕舟點點，岸邊翠柳扶風。涼風習習，夾裹著石橋邊盛開的野花清香，沁人心脾。‘


  無心落座，我倚在窗邊怔怔看向樓外。街上形形色色的人們川流不息，嘈雜的世間聲響應和著不遠處靜謐如畫的山水之景。比歲空山多出的幾分人間煙火，不知為何，讓我覺得心悸不已。


  “你可喜歡這裏？”禹唐的聲音緩緩響起。


  我並未轉頭看他，隻是迎窗而立，將這人間掠影盡收眼底，點點頭輕聲應道：“很是喜歡，比歲空山不知熱鬧幾許……”


  轉身落座，才察覺到樓閣中很是雅致。屏風木椅，雕花塗漆，比起那冷冰冰的石室和石椅，更覺安然舒適。


  禹唐看著我，意味深長地低聲說道：“此處有一酒釀，稱作‘嫣紅妝’，是以醉狀似女子嬌柔紅嫣之妝扮而得名，族主成婚之日，我必以此作為賀禮，雙手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