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擋箭之牌

  孟芷聽上去無比輕柔的話語，像是利刃一般，刺痛我的心。她卻像是渾然不知一般，隻自顧自地顯出一絲悲痛的神色：“隻是父君說那鳳棠留不得，當年狐族之戰，拂兒的父君和娘親也……” 爺爺輕咳幾聲，孟芷才恍然收住了聲，略帶歉意地看向我。我轉過視線，見爺爺麵色漸漸顯白，心知他同我一樣想起了當年的慘景。未等他開口說話，我早已悄然拭去眼淚，一字一頓的說道：“不必。” 脫口而出的兩字因簡短而略略帶著怒氣，我感覺到一側清祗的視線轉了幾轉，沉和落定在我的身上。 “我隻是覺得歲空山很好……”看向孟芷，我露出一絲笑意：“更何況和清祗成親後，我也要移居逍遙冰海。蕪青跟我走了，隻剩下爺爺和炎伯，赤火蓬萊地廣臨仙，卻也有些孤寂。倒是歲空山，三萬年中倚靠碧水雲珠的靈力，不知修得了多少小妖。住在這兒，爺爺也樂得熱鬧……” 聽我說到與清祗成親一事，孟芷多少已有些忍不住了，臉上浮上一層沉沉的神色，訕訕道：“確實如此……” 然而眼中一轉，孟芷卻道：“可是逍遙冰海連玄仙也回不得，你們成親的話……”我截斷孟芷的話：“既然孟姐姐已經知道逍遙冰海回不得，怎麽還一味稱呼清祗玄仙？不如隨意些……” 孟芷收聲，再看我時，眼中已有了被我戳穿的隱約怒氣，但唇角的笑意卻不曾散去些許，依舊柔聲道：“隻是怕你介懷，再怎麽說，也快到你們成親的日子，不會延了時辰吧？”見孟芷存心試探，我羞笑道：“清祗都已在這裏了……” 我忍下半句未說，但見清祗身形一動，似是有些不自在。而孟芷臉上強作的笑意，終是因為我這句話消散殆盡。 至此孟芷再不提赤火蓬萊之事，隻是寥寥寒暄半日，便匆匆告辭。雲輦升騰，但見輕紗飛舞，卻已不聞仙琴之音。留意到孟芷離開時緊抿的唇角，我知道她再無心思可歌。而方才圍繞著雲輦輕鳴的雀鳥，也像是消散了蹤跡一般，無處可尋…… 清祗負手站在崖邊，眼神隨著離去的雲輦越發迷離。我佯裝不經意地瞥過他的臉頰，雲淡風輕地說道：“多謝玄仙成全……”方才座中他始終不發一言，在孟芷看來，一貫清冷如他，沉默便是對我所有言語的肯定。 清祗側身，一陣微風拂過，吹起他月華般的長發掠過身側。看我的眼中已有了一絲慍怒：“倒是做了族主你的擋箭之牌，九靈雪狐無心插手赤火一族和玉狐一族之間的事。” 我冷笑一聲：“玄仙難道不明白鋆君族主之意？明知道三萬年前的屠戰對於赤火一族而言是一場滅頂之災，爺爺和我親眼目睹了赤火蓬萊的慘烈之景。孟芷偏在這個時候提出重回赤火蓬萊一事。若是回去，免不得爺爺觸景傷情。若是不回去，恐怕他玉狐一族覬覦赤火蓬萊也不是一日兩日的事了。既然如此，我不如做個順水人情，將赤火蓬萊送給他們便是！” 越說便越是氣怒，壓抑不住的憤怒奪口而出。清祗的臉色微微有些緩和，隻輕聲問了一句：“你真的不打算回赤火蓬萊了？” 我瞥他一眼，冷哼一聲：“不了。玄仙若是交予我霊雪蓮，倒是可以和孟芷一起移居赤火蓬萊。既然玉狐一族已經求親，逍遙冰海你亦是回不去，那裏倒是個落腳的好地方，恐怕孟芷打定的也是這主意！” 清祗定定看我半晌，眼中滑過一絲流光，我覺得熟悉卻難以捕捉，但聽得他緩緩開口，不知為何，語中似有輕歎：“你又豈是不知，玉狐一族的求親之帖已退了回去……” 我望向天邊一朵淡去的翻卷著淡彩流光的雲，冷冷一笑：“又怎知不是做給誰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