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清祗心意

  梓若。九重天上的帝姬。是清祗的心之所念。因失手打破了琉璃盞，引得天帝震怒，繼而被抽了仙骨、削了仙籍，貶下凡來。


  我雖不知九重天上到底如何，卻也覺得天帝斷不會因為失手打碎琉璃盞，而將帝姬貶入凡間。其中緣由不得而知，但清祗為何會突然被削了仙籍，我卻似乎有些了然了……


  狐族中傳言，清祗苦極而修，並非為了成仙，隻因進為上仙後，便可以永住九重天上，而他心心念念的，不是琉璃宮殿、鎏金仙位，而是梓若帝姬。如今梓若帝姬被貶下凡間，對清祗而言，九重天上再無留戀。


  隻是我萬萬沒想到，一貫冷傲的清祗竟會醉成這般模樣，甚至將我錯認，不自知地喚出帝姬的名字。


  夜風泠泠，我從未覺得哪刻如此般寒涼。看著俯於膝上的清祗，逐漸睡去的麵容變得沉和而安詳，甚至連皺起的眉頭也緩緩舒展開來。


  心中似有波濤翻湧，一時氣結於胸。卻聽見身後響起一聲低沉又帶著試探的輕喚：“姑姑……”


  我回過頭，見月色下天敖站在府門前，身形瘦而挺拔，眸子隱隱而動，金色眸光在暗夜裏愈發深沉，卻更顯得熠熠生輝。


  隻見他半握著拳頭，神色尷尬地看著我，見我發怔，又輕聲道：“聽到有響動，以為姑姑睡不著，在和花妖們說話，所以出來看看……”說罷，天敖微微撇過頭不再看我，隻將視線落定在府門前的花株上。


  但見她們花瓣緊緊閉合，仿若嬌羞地垂下頭去。我才恍然察覺此時姿勢尷尬，急急推開膝上的清祗起身，卻見清祗身體一轉，仰麵而躺，腦袋“咚”地一聲磕在一小塊石頭上。


  “唔……”清祗吃痛，口中溢出一聲低淺的呻吟。


  霎時間，我的臉頰如火燒一般滾燙。不敢直視天敖，但見天敖緩緩走上前道：“姑姑你沒事吧？”不待我回應，又轉而看向清祗：“這是……？”


  “小姐……”炎伯的聲音突兀響起，出現在天敖身後的他，用更不可思議的神情看著這一幕。


  既然炎伯出現，我便曉得爺爺肯定是知道了，於是穩了穩心神，但覺得臉頰的灼燒退去些許，便緩緩說道：“他似是醉了，先扶他去歇著吧……”炎伯一愣，但很快便招呼著天敖將清祗扶進了赤火琅嬛。


  見他們離去，我邁步亦朝洞府行去，卻聽見腳下“哢噠”一聲輕響，低頭一看，那麵銅鏡安安靜靜地置於地上。思忖良久，終是俯下身將它撿起……


  石室中的火燭輕跳，垂曼紅紗被映出一片旖旎的朦朧來，我細細端詳著擱在石台上的銅鏡，不由得伸出手輕撫著鏡上那一朵並蒂蓮花。


  舉案齊眉鴛鴦枕，白首相依並蒂生。這是人間女子的美好祈願，這樣讓人心動，卻也這樣虛無。


  我不知道清祗為何會有這樣的東西，從他的語中聽來，似乎這是梓若帝姬喜歡的。可人間女子即便真的能舉案齊眉、白首相依，卻也不過短短數十年時間，九重天上的帝姬所渴望的，竟隻是這般稍縱即逝的相守嗎？

  怔怔看著銅鏡中的容顏，就這樣端坐在石台前，直到天明。蕪青進來的時候，詫異叫道：“小姐？難不成你一夜未眠？”我側頭看著她：“蕪青，幫我把頭發挽起來吧……”蕪青一愣，隨即圓潤的眼睛便彎成兩道月牙。梨渦淺淺，愈發顯得她笑容甜美。


  走出赤火琅嬛之時，意外看到一抹熟悉的身影，迎風立於曌夕樹下。我才明白，蕪青那略有深意的笑意是什麽。清祗他，並未離開……


  撫了撫裙衫的褶皺，便緩緩迎了上去。清祗轉身，初晨的朝陽在他的臉頰上投下一抹淡淡的光暈。


  “赤火族主……”他微微一禮，疏遠至極。


  “清祗玄仙……”我還去一禮，情理之內。


  清祗看著我半晌，卻隻道一句：“這樣素淨的顏色，並不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