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琅嬛花妖

  天敖是個心思細密的孩子，許是察覺到這些時日我有所異樣，便跑到歲空山中尋了不少花妖，挪種在赤火琅嬛前，看著他滿臉汗水，泥巴裹身地站在一片姹紫嫣紅中，我遞過絲帕：“都成了一隻小泥狼……”


  “不打緊，隻是姑姑喜歡才好……”天敖說著，燦然一笑，露出整齊而光潔的牙齒。他方接過絲帕，身後的花妖們便鶯鶯燕燕地化了人形，將他團團圍住。更有花妖伸出蔻丹紅豔的手指撫上天敖的臉龐，嬌笑著向我說道：“姑姑打哪兒尋來這麽乖巧的小狼，在歲空山中瘋了似的跑，見到咱們姐妹便好聲央求，要我們挪到姑姑的赤火琅嬛來住，可他哪裏知道，赤火琅嬛豈是姐妹們能隨意碰觸的地界兒……眾姐妹看他如此誠心，不好駁了情麵，隻好都隨了來。姑姑若要責罰，罰他一人便是……”


  我打量著膩在天敖身側的花妖，柔粉裙衫，指尖紅豔，容顏嬌麗，顰笑生煙。端的是一朵如火如荼的麗海棠。


  “棠兒姐姐說的是呢……”一聲怯怯的低語傳來，見一花妖淡素羅衫，銀邊罩紗，不似棠兒那般脂粉濃豔，卻是清秀臉龐顧盼生羞，盈盈一動便有幽香傳出十裏：“姑姑切莫怪罪，是這小狼千拜萬求才喚了姐妹們來……”


  我驚喜地看向她：“九香何時修的人形？”卻見九香臉上飛起一片淡淡紅暈，盈盈一拜：“回姑姑，也不過個把月……”


  “當真素雅清秀……”我柔柔一笑，卻瞥見眾花妖中，天敖的臉羞紅仿似滴血海棠，便忙道：“無妨，想來這赤火琅嬛空寂許久，就當來給我做個伴，閑時說說話也是好的……倒是你們莫要嚇壞了他……”


  眾花妖喜上眉梢，紛紛退離天敖身側，皆盈盈一拜：“多謝姑姑……”


  天敖這才鬆了一口氣，臉上浮現出一絲尷尬的笑容。我正欲吩咐他稍作休息，卻見炎伯臉色大變地迎了上來：“小姐……不好了……”


  “怎麽？”我微微一怔，很快驚道：“難道爺爺……”


  “不不不！”炎伯急忙擺手應道：“老族主安然無恙……”


  “那？”我有些疑惑，除了爺爺的事，我不知還有何事能讓炎伯如此驚慌。


  炎伯四下一看，便見眾花妖紛紛幻為原形，折起了花瓣。見狀，天敖輕道一聲：“我去找蕪青……”便也離開。


  我緩緩走到崖邊，炎伯這才低聲回道：“小姐。清祗靈仙，不……是清祗玄仙不知為何觸怒了天帝，被削去仙籍，逐出了逍遙冰海……”


  “你說什麽？！”身形一晃，險些墜入無盡深淵。


  “小姐當心！”炎伯急急攙扶住我：“清祗已被逐出逍遙冰海，小姐如何拿到霊雪蓮？”


  我沒有應聲，因為此刻我心裏想著的並不僅僅是霊雪蓮。清祗進為玄仙不久，到底因為何事竟能觸怒天帝？照理說，若不是犯下天大的罪責，玄仙並不會被輕易削去仙籍。可是清祗非但被削了仙籍，竟然被逐出逍遙冰海。心裏做了千萬種猜測，卻隱隱都匯聚至一處，此番惹怒天帝，怕是與帝姬有關……


  “清祗現在何處？”我盡力讓自己的聲音聽上去波瀾無驚。


  炎伯皺眉：“尚不得知……”


  殘陽如血，我看著天際的雲都隱隱如燒，心語無聲：清祗……


  入夜未眠，我似乎有些時日不曾難眠。自逍遙冰海回來之後，即便焦灼盼望著霊雪蓮，然而我安寢的時辰反而多了起來。在夢裏一遍遍看盡清祗滿是輕蔑的臉龐，我想讀盡輕蔑之後的真實……


  曌夕樹枝繁華沉墜，卻有白衣側臥樹下，那濃烈如血的花瓣洋洋灑灑墜落白衣，一時間，我幾乎以為自己的眼前出現了幻象。急急上前，便看見清祗安眠的臉龐，微帶醺醉。眉頭皺起，似有千般愁緒刻於其中。


  “清祗……”我低聲喚他。


  片刻後，他睜開迷醉的雙眼，晃了幾晃才落定在我的臉上，唇角勾起一絲難得的淺笑：“我來娶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