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折回歲空

  然而卻不得不承認自己——的確卑鄙。


  當狐族間將清祗的故事作為談言流傳時，隻有我清楚地知道，曌夕樹下那寂寥清冷的身影裏隱藏著多少深沉的愛戀，那般無可企及的神態，那般熾熱向往的心，都被清祗穩妥地藏匿於一襲白衣之下，藏於冷若冰霜的眼眸之中，藏於孤傲緊抿的唇角。


  狐族隻知道碧水雲珠是集天地之氣的靈物，若得到它便等於得到了飛升成仙的機會。然而當爺爺告訴我，碧水雲珠墜落凡間前本是帝姬之物，我便知曉清祗比任何人都更想擁有它……


  將碧水雲珠交給清祗，他必不會再輕易交付出去。何況他已進為五等靈仙，成為上仙是早晚之事。一旦進為上仙，清祗便會到九重天上去，碧水雲珠也算是終歸其處，我身為赤火一族的使命也算了結。而我想要的，不過是和爺爺守著歲空山，日複一日，年複一年，歲月清淺。


  利用清祗對帝姬難以消磨的深情，我徑直攻向他的軟肋，卻不知他到底是慍怒更多，還是忍耐更多。若是一界地妖觸犯了身為靈仙的尊嚴，即便我身為赤火族主，然而盛怒之下的清祗又會不會立刻將我問罪？一切都是未知，我隻是在博弈……


  就在我近乎絕望的時刻，清祗突然出現在大殿中。除去灝君族主與爺爺，座中狐妖皆跪下行禮。


  我看向清祗，他的雙眸又回到原本那般喜怒難辨的冷清，之前被我擊破的冰冷麵具仿佛又回到了他的臉上，喜怒不形。視線淡淡掃過我，不做分毫停留，聲音便淺淺響起：“另擇良辰吉日，本仙將下聘迎娶赤火族主……”


  他說的那樣淺淡，不帶絲毫感情，仿佛在說一件毫不關己的事情。赤火族主……我在他眼中，僅有也僅會是這個身份吧……


  “哢嚓”一聲厲響，灝君族主已將座下椅木震裂，然而臉上慍怒卻已散去，隻淡淡道：“既是你的決定，九靈雪狐一族必然不得違抗……”話語一落，便起身甩開大氅一角，快步離去。眾狐妖紛紛而散，隻餘我們一行四人留於殿中。


  清祗看我一眼，冷冷說道：“我會派近仆送煜君族主一行回歲空山，你在歲空山靜心等待便可……”說罷，竟頭也不回的離開了府廳。


  我轉身看向爺爺，他眼中滿是擔憂，然而唇角動了幾動，卻也沒再問我什麽。抵達逍遙冰海不出半日，不曾看到逍遙冰海的朝夕變幻，我便又折回古溪歲空山，比去時更為蕭瑟寒涼。隻有清祗派來四個近仆，抬了雲輦，以示對爺爺的體恤……


  離開逍遙冰海的時候，心中其實是如釋重負的。隻是日後謠言來得那樣迅猛不及卻是我萬萬不曾想到。


  赤火族主靈拂兒不遠萬裏前去逍遙冰海，跪在清祗靈仙腳邊求親，甘願為奴為婢，卻被清祗靈仙厲聲喝退，隻得灰頭土臉的回到了歲空山，再不敢露麵。妖界的傳言似乎如此，在這被杜撰的麵目全非的謠言中，清祗一如既往的冷傲俊逸，是心中隻有帝姬一人的癡情靈仙。而我則成了毫無廉恥、跪地求憐、甚至妄圖與帝姬相比高的無知狐妖。清祗癡情不假，然我又何曾這般不堪？


  自從回到歲空山，爺爺對我避而不見。他並不問我在逍遙冰海的冰玉川發生過什麽，但我知道，他對我感到失望。


  曾經叱吒風雲的煜君族主不是沒有自己的驕傲，然而他放低自己，所求的不過是我一生安穩，卻在頃刻間，被我毀的徹底……


  “拂兒，原來你早有打算。雖不知是什麽，但爺爺卻知道，你所選擇的，必定是最為艱辛的一條路。爺爺身骨已老，時日無多。你……好自為之……”爺爺的聲音輕輕掠過耳邊，似乎還帶著一絲疼惜和憐愛，然而石門在我眼前緩緩閉合，他卻不想再見到我……這些話，仿佛銀針，一根根地刺在心上。


  炎伯在我身後緩緩說道：“小姐，等族主氣消了，自然就會見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