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冰玉血梅

  灝君族主讓我去冰玉川與清祗相見，這多少有些出乎我的意料。即便兩族締結姻親，但成親前，清祗與我也是不能相見的，這也是為何今日清祗不在座中的原因。可眼下他居然要我獨自前去冰玉川一見，未免也太不合禮數。


  一時間，座中一片沉寂，看我的眼神又多了幾分猜測。唯有白黎麵向灝君，小心翼翼地輕道：“恐怕不妥吧……”


  灝君族主朝他瞥去一眼，沉聲說道：“清祗的意思，豈能違背……？”他如此一說，白黎倒也不敢再有微詞，隻命近仆引我往冰玉川去。


  我側頭低聲吩咐蕪青：“你和炎伯照顧好爺爺，我去去就回……”一側的爺爺輕咳幾聲：“讓炎崖隨你前去……”我緩緩搖頭，微微一笑，便轉身跟著近仆，出了大殿朝冰玉川行去。


  近仆捏決幻出一片冰玉水雲，用以代步。我足尖輕點，翩然躍上，才暖過來的身體一瞬間又被寒冷侵襲。赤火一族若是長久生活在逍遙冰海，隻怕靈力會漸漸被極寒逼散，長此以往，身骨總是吃不消的。


  我微微皺眉，撇開心中所想，隻觀賞著沿路風景。眼界之內，冰雕雪砌的亭台樓閣林林立立，仿似一座飄渺行宮。從大殿至冰玉川，雖是積雪滿地，玉血梅卻豔豔開出十裏之外。花蕊吐豔，清香沁脾，與方才黑曜大殿的莊穆全然不同，多出幾分繾綣柔情來。


  三界之中，無論仙、妖、人，但凡是女兒家，總有些女兒家的心思。啄紅喜綠，隻要是姹紫嫣紅的花瓣兒，便總是偏愛的。


  方一落地，近仆側身而止，不再向前半步。我並不急著朝玉亭行去，隻拈了衣角，款款行入一片怒放的玉血梅林中。足尖輕觸在晶瑩的雪地，伴著行步，傳來一陣咯吱輕響。鋪散在皚皚白雪中的嫣紅裙擺與枝上盛放的豔豔血梅交相輝映，即便是我因極寒而略顯蒼白的臉，此刻也被映上一片淡淡的紅暈。


  滿目盡是怒綻的紅豔花朵，置身其中，喜不自禁。我伸出手，輕輕撫上一朵血梅，卻聽得一聲如脆冰綻裂的輕響。頃刻間那血梅竟從花蕊出齊齊綻開，墜離枝杈，瞬間凋敗在我的掌心。我驚訝地看著掌中殘留的梅瓣眨眼間便化作一抹血瀝，猶如幾滴血淚，自掌心朝著腕骨蔓延，最後盡化作一片雪融之水沁入肌膚。


  入骨徹心的寒意，仿佛帶著生命中最初亦是最終的痛楚，一絲一絲地刻入我的肌骨，難以化解。像是將那凋謝的悲傷傳遞於我，我的心中不禁有一絲淒涼……


  “是個女子呢……”我突然聽到一聲驚歎。俯首看去，卻見梅林旁蜿蜒流淌著一條冰海玉溪。方才隻顧貪賞落滿細雪的血梅，卻不自知地行至溪邊。隻見溪水瀾光中，兩尾銀魚交替著從水麵躍起，拍打著透明的魚尾，看向我，口中驚喜的叫道：“真是個女子呢！”


  兩尾銀魚那般興致盎然，濺起溪水點點落在我的裙擺。我一時好奇，便俯下身來問道：“這有什麽稀奇？”銀魚擺動著尾鰭遊至岸旁，眼睛滴溜溜地一轉，便張開圓鼓鼓的嘴說道：“冰玉川可從來沒有女子來過啊……”


  另一尾銀魚甩動尾鰭，身體稍稍露出水麵，鱗片便折射著陽光泛出一片銀白光芒，仿佛溪中水波粼粼：“是啊是啊！當年闕音小姐不當心闖進來，也被靈仙嗬斥一番，哭著跑走了，從此再沒來過冰玉川……”


  聽到這話，我自是納悶。既然清祗不允許任何女子踏足冰玉川，又為何引我至此。還在疑惑中，便聽得兩尾銀魚爭先恐後的問道：“姑娘從哪來？”


  我輕然一笑：“古溪歲空山……”


  兩位銀魚麵麵相覷，我見它們神色有變，便用疑惑的眼神看去，卻見他們鼓著腮，怯怯問道：“姑娘可是赤火琅嬛的族主靈拂兒？”


  不曾想遠隔萬裏的逍遙冰海，在近乎隔絕的玉溪中，這兩尾銀魚竟會知道我。心下正在生疑，卻見它們騰空一躍，鑽入水中，倏忽不見了蹤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