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灝君族主

  黑色長廊在冰雪上覆蓋蔓延，曲折向前延伸，我察覺到長廊兩側皆是晶瑩剔透的冰壁。從長廊行過，冰壁上便會映出交錯的身形輪廓。


  身後的炎伯和蕪青悄然不語，隻隨著爺爺和我的腳步緩緩而行，然而我卻聽到靜謐中傳來輕微喘氣的聲音，逍遙冰海的極寒之氣遠比想象中更甚，即便是他們亦有些吃不消，擔憂地看向身側的爺爺，卻見他淡淡一笑，隨即輕輕拍了拍我略顯冰涼的手，示意我放下心來。


  轉過長廊，便是霊雪宮，拾階而上，進入大殿，便感到一絲暖意飄來。端坐於殿中高台上的灝君族主，須發皆白，周身散發出一股傲然的霸氣。見白黎引著我們進入，他一捋須髯，朗聲吩咐：“給煜君族主看座……”


  見他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樣，我猛地收緊拳頭，強壓怒火將爺爺攙扶落座。這才回到正中，盈盈一禮：“見過灝君族主……”炎伯和蕪青跟在我的身後，直直跪了下去，行了一禮。


  灝君族主並未還禮，隻笑著讓我落座，與爺爺寒暄片刻後，微微頷首打量我，盡顯親密的喚道：“拂兒……”


  拂兒？心中不由冷笑，聽上去這般熟稔，其實他從未見過我，我尚未應聲，便聽得他繼續說道：“既要與清祗成親，日後就不必如此見外……到底你還要喚我一聲父君……”


  我心知他是要我遵清祗的輩分以施跪禮，可身為赤火一族的族主，又尚未與清祗成親，眼下讓我在眾目睽睽之下屈膝於他，我無論如何也做不到……


  大殿兩側落座著的九靈雪狐，皆是清祗的叔嬸長輩，他們神色各異，竊竊私語，卻都是不約而同地朝我看來。那犀利的目光匯聚在一起，仿佛要將我層層蛻皮，看個徹底。


  我在座中沉默，麵前擱置的是用逍遙冰海的萬年寒冰所製的桌台，我怔怔看著冰台上隱約印出的麵容，不去理會灝君族主投來殷殷希冀的目光，一側的爺爺不易察覺地微微一動，想必是為我擔心。他深知我的脾性，若是我一怒之下，做出什麽失禮的事，恐怕也在他的意料之中。


  遲遲未動，原本熱鬧的場麵瞬間便僵了下來。


  “怎麽？看來拂兒是不滿意這門親事了？”灝君族主微微眯起眼睛，語似含笑，眸中的厲光卻已將我穿透。


  還未張口應答，卻聽得女子清脆卻略帶刻薄的聲音響起：“尚未成親，叔父何必讓她行此大禮？我聽聞赤火一族僅剩這位‘族主’苦撐，與將要殘滅的狐族締結姻親，你們可問過兄長的意思？”


  這話說的絲毫不留情麵，循聲望去，見右側座下一女子清麗可人，月白長發用墨玉發簪挽成雙髻，一襲湖藍裙衫襯托的她膚若凝脂，發間的琉璃明珠鏈鎖著一小片玉鈿花瓣直垂眉心，十分美麗。然而一雙春水般的杏眼冷冷瞪視著我，眉黛間滿是不悅。她斜倚在座中，神情冷傲，微微頷首，輕視之意盡數顯露。


  座中皆是清祗的長輩，唯獨這女子年紀尚輕。然而當著灝君族主的麵，也敢說出如此不顧場麵的話來，看得出她的確生性爽直也備受寵愛。


  “音兒。不得無禮！”白黎臉色一變，急急喝止，原來這女子正是白黎最疼愛的女兒，清祗的妹妹——闕音。


  闕音並不生怯，冷嗤一聲，忽然起身離座，裙衫上綴著的珠玉腰鏈叮當劃過麵前的冰台，晃出一絲耀眼的五彩流光來。


  我臉色訕訕，倒是白黎起身笑著向我賠禮：“音兒年幼，最喜與清祗相處。憑空多出兄嫂，她一時難過。拂兒，你就看在叔父的薄麵上，切莫責怪她……”


  “白黎叔父言重了……”看著闕音拂袖而去的孤傲背影，我莞爾一笑。闕音雖給了我難堪，可比起要我行跪拜之禮，我倒寧願她如此駁了臉麵。


  這樣一鬧，灝君族主也不再迫我行禮，隻與爺爺繼續寒暄起來，無非是問些關於古溪歲空的瑣事。我察覺到灝君族主的臉色隨著深談，愈發紅潤起來。想必是得知三萬年前的狐族之首，如今落得這副慘敗不堪的模樣，他的心裏自然愉悅得很。他唇角溢出的那絲若有似無的笑意刺痛了我的眼，正當我欲打斷之時，卻見有近仆急急步入大殿，俯在灝君族主身側耳語，片刻之後，他微微皺眉，卻很快微笑著抬頭看向我：“拂兒，清祗此刻在冰玉川，你可前去一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