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私釋執魂

  我無心讓忘塵知曉什麽，這一世，他是禮佛之人。過往的恩怨糾葛盡數不在他的腦海，隻我知曉便已足夠。可這一切又不得不讓我愕然，即便我忘記了自己是誰，忘記了他是誰；即便我參道、他修佛，然而再度相遇，懵懂之中，我還是願意度他，百次、千次亦或生生世世…… “靈拂兒！”北太帝君的聲音沉沉響起：“這執魂你定不陌生吧！”我不答話，卻見十殿閻羅中的輪轉閻羅從黑壓壓的鬼兵中緩緩走出，伸出手在空中照拂而過，便有一卷鬼書緩緩鋪陳：“狐妖靈拂，三途渡官。至幽冥三河，私放九魂九魄；擾亂鬼魄命數，致應墮十八地獄之魂魄重入六道輪回……” 隨著輪轉閻羅的聲音，我的腦海浮現著這三百年來渡河的鬼魄。然而能清晰印入腦海的，確有九魂九魄。或嬌美如花，或剛毅如劍；清麗女子也罷，王公世孫也好，都生著一雙清淺沉和的眼眸。 這九魂九魄的命數，不是該墮入三途河中充為水鬼，就是打入十八地獄飽受磨難，沒有一魂一魄可轉入輪回命數。然而無一例外，我卻插手這九魂九魄的命數，將前來拖魂的水鬼紛紛打走，又騙著孟芷給他們灌下孟婆湯，使他們重新轉入六道輪回。 我放走他們的時候，與他們並不相識。也不過隻是因為一句話，我便動了惻隱之心。九魂九魄，無論男女，不管美醜，都一臉迷茫地看向我，幽幽道來：“我在尋一樣東西，一樣很重要的東西，可我卻想不起，到底要尋什麽……” 此時再看向忘塵，我心中一片了然，這九魂九魄，每一次都是他的輪回轉世。我不知道他心心念念要尋的到底是什麽。我不明白，從來都不明白。又或許，他要尋的……我將視線緩緩落定在孟芷身上——便是她吧…… 已聽不清北太帝君在說著什麽，我隻是愴然而笑，一滴淚不可抑製地滑落眼角。我看向孟芷，唇間輕輕顫抖：“孟芷，我靈拂兒放過你們……放過你們……” 話語一落，便有千萬條索妖繩衝破流幻封境，紛紛纏在我的身上。我如殘破的紙鳶被索妖繩拉起至半空，搖搖晃晃。俯瞰著流幻封境。 北太帝君臉布黑雲，凶煞異常；五方鬼帝暗自竊喜，互相耳語；十殿閻羅一臉肅穆，法不容情；眾鬼兵如臨大敵，隻待將我一舉擊殺。孟芷眼中的怨毒始終沒有消失，直到我被索妖繩五花大綁，她的唇角溢出一絲不易察覺的笑。禹唐的恨意沒有退去，他因我殺了諦聽而恨我；因我騙了他而恨我；更因我自始至終對他的心意棄之不顧而恨我。是我錯，所以我不怪他…… 我將視線落在忘塵的臉上，但見他早已失了先前沉和的神色，此刻一臉無措地看向我，眼神中包含著的情緒不知是憐惜還是不舍，抑或是迷茫。 天敖的聲音不失時機的在耳邊響起：“靈拂兒，見到老情人，作何感想？”我暗中傳音：“天敖，你以為我會那麽輕易把碧水雲珠給你嗎？”唇角浮起一絲冷笑，心中已有了打算。 不自知地含著這笑意，卻見和尚的眼中忽然蒙起一層水霧，他竟是在流淚嗎？我心中一顫，原來他也會為我而落淚…… “靈拂兒，我再問你一遍！魘魔現在何處？”北太帝君的聲音已不容我有絲毫的猶豫。 我仰起頭，靜靜地注視著黑雲翻湧的三途蒼穹，漆黑如瀑的長發在流幻封境即將崩裂的烈烈風中飄散開來。紅裙如血，鋪灑在空中，遮蔽了索妖繩的黑色瘴氣。眉心正中的赤焰越發濃烈，我催動體內所有的靈力，將碧水雲珠緊緊包裹起來。 天敖似乎察覺到了我的意圖，開始在碧水雲珠內瘋狂的抵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