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女青月依

  赤火琅嬛隨著鬼石山巒朝兩側炸裂開來，伴著一聲淒厲的鬼叫，一抹陰青飛至身前，瞬時有一隻白骨之手扼住了我的喉嚨。我欲掙紮，卻被出現在眼前的那張臉嚇得不輕。 一張青紫的臉近至眼前，雙眼向外突出，卻隻是一片墨般漆黑。那深如泥沼的黑色眼珠裏，映出的是被嚇到失色的我。扼在喉嚨的白骨之手從黑袍中伸出，更顯得陰森恐怖。 女青鬼！我暗道一聲不妙，欲施了法術抵抗，卻見那張青紫的臉微微一退，忽然張了血盆大口發出一陣刺耳的尖叫。心神一亂，便覺渾身無力。而那血盆大口中竟突然竄出一股青絲，瞬間將我的臉纏的嚴嚴實實。 腥臭氣息撲鼻而來，那是混合著血腥和腐肉的腥臭之氣，幾乎熏得我昏厥過去。纏裹著麵部的惡臭發絲一點點的勒緊收縮，情急之中，我忽然想起孟姐姐當日遞給我的玲瓏血骨，於是雙手在衣襟裏胡亂揣摸，好不容易觸到一截指骨，便顧不得其他，急急從衣襟拿出，朝著麵前的女青鬼用力投擲了出去。隻是雙眼被發絲所纏，我並不確定丟擲的是否準確。 半晌聽不見女青鬼有何異樣，勒在脖頸的鬼手和纏著腦袋的腥臭發絲卻越發的用力。眼看已踹不上氣，我隻得在心中暗叫一聲我命休矣…… 不料，一陣尖銳淒厲的慘叫後，鬼手和腥臭發絲卻猛地鬆開。我癱坐在地上急急喘息，卻聽見一陣若有似無的低泣傳來，到最後竟變成聲嘶力竭的痛哭。 待喘息稍順，我抬頭朝著女青鬼看去，便見原本陰森恐怖的她已換了一番模樣，臉色雖還是紙白，可眼眸已不再是深井般的幽深。杏眼中此刻大顆大顆地滴落淚水，卻緊緊盯著森白鬼手中落定的一截玲瓏血骨。 女青鬼慘白的雙唇顫抖著，伴隨著痛哭吐出一個名字：“雲生……”我被這撕心裂肺地痛哭所撼，隻癱在原地靜靜地目睹這一切。 玲瓏血骨必是孟姐姐從忘川河裏尋得，看女青鬼這般失聲痛哭的模樣，想必生前亦是一癡情女子。執念入骨，化為女青，隻為在無常輪回中，覓得良人蹤影，卻不知良人雖有心，可終不敵蝕骨之痛。我不由得哀歎，即便忘川水盡，世間卻總少不了這諸多癡情之人。 我不知該如何安慰女青，原本麵目可怖的她，更似一柔弱的女子，白骨之手小心翼翼地捧著血骨，生怕再次遺失，哭的肝腸寸斷。 在地府的三百多年，我第一次看到這般厲聲嚎哭鬼魄。遁入陰曹魂魄，早該舍棄紅塵世情。可此時的女青卻仿似剛剛失去良人的凡間女子，除了哀慟，無以言喻。 輕歎一口氣，坐在女青身側，聽著如同哀歌般的慟哭，我的心神卻不停晃動。到底是何時，這似曾相識的情景，一定也在我的眼前出現過…… 片刻之後，女青鬼止了哭泣。起身看我道：“這玲瓏血骨從何處尋得？”她的聲音婉轉動聽，毫無淒厲陰森之感。我心有不忍，卻也知不可欺瞞，於是低聲道：“是孟婆之物，想必是從忘川河中尋得……” 女青鬼再次落淚，陰青的淚珠滴落在玲瓏血骨上，綻出陣陣輕煙。再看那玲瓏血骨，在她手中竟逐漸褪去了血色，緩緩轉白。我訝異地看向女青鬼，卻見她俯身盈盈朝我一拜，模樣瞬間幻化，竟是一襲嫁衣紅妝的清婉女子。 “得雲生鬼骨，月依感激不盡……”女青娓娓道出感激之情，原來她叫月依，有這般清美的名字，是這般婉麗的容顏。我不禁感歎，人間情愛所謂何物？竟至如此。寧願舍棄一切美好，苦苦執守，難怕所得不過是一截玲瓏血骨。 我正欲上前將月依攙扶，卻見她盈盈一笑。我驚訝於這笑容的溫婉美麗，卻見那一襲嫣紅嫁衣輕輕一擺，月依的身體便在我的眼前瞬間化作煙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