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魂魄出竅

  睜開眼的一瞬,我已是大汗淋漓。似夢非夢的一幕戛然而止在和尚清淺的話語中:“貧僧法號忘塵……” 忘塵麽……我勾起嘴角,獨自苦笑。倘若能輕易忘塵,忘川河中又何來諸多累累鬼骨?不過是自欺欺人罷了。 赤火琅嬛內一片昏暗,鬼火瑩瑩而動。我化作狐身,輕盈落地,便悄然走出了洞府。諦聽閉著雙眼,將碩大的虎頭擱在麒麟足上沉沉而睡,鼻息中的地獄之火微微閃動。我屏氣凝神,小心翼翼地繞過它。 還未走出十步之遠,便聽得一聲厲吼,待我回過神來,已經被諦聽的麒麟足狠狠摁住,身骨傳來一聲脆響,已是被他摁斷了幾根骨頭。隻見它怒瞪著雙眼,口中的怒火噴出,瞬時將我包圍。若不是禹唐的法術在我周身幻化出一道屏障,此時的我早已死在諦聽爪下。 被諦聽摁著動彈不得,而我亦強忍著劇痛不敢輕舉妄動。隻任由它將碩大頭顱逼近,怒火噴薄的煙塵後,一雙大眼緊緊瞪視著我。若說不怕,自是謊話。我渾身顫抖,生怕下一刻便落入諦聽口中。禹唐的法術雖避了地獄之火,卻避不了諦聽的利齒尖牙。 然而半晌卻不見它有所動作,隻是交替著一雙大眼來回打量著我。我被它看的渾身發寒,前所未有的恐懼在心中逐漸蔓延。體內卻有一股力量緩緩凝結, 殺了它……當這個想法兀自在腦海湧現時,心中大吃一驚。雖為狐妖,可幾百年的修行,我的手上從未沾染一滴鮮血,我自是知道,若荼害生靈,修行盡毀。可為什麽眼下竟起了殺心。難道僅僅是因為害怕? 然而那個念頭並沒有淡去,反而化作一縷清晰的聲音在耳邊響起:“殺了它……殺了它才能去找你想要的東西……殺了它……”那聲音不斷在耳畔回響,擾的我頭痛欲裂。已顧不得身上的疼痛,我在諦聽爪下痛叫著掙紮起來。 難以忍受的劇痛連帶腹中絞起一陣惡寒,我尋不到解決之法,身形在人與狐之間不斷變換。也不知過了多久,當我神智清醒時,便看見自己躺在洞府前,諦聽則一聲不響地臥在我的身後,我的頭正枕在它軟軟的肚皮上。 心中一驚急忙起身,便見諦聽也猛地睜開了眼睛。我怔怔盯著它,便見它緩緩側頭將耳朵緊貼在我的身側,片刻之後,複又看向我,許是我一瞬的錯覺,它眼中的敵意仿佛少了些許。 我不敢再冒險逃出,隻得一瘸一拐地走進洞府內,幻了法術醫治身上的傷。是夜入夢,我再一次看到流幻封境。與之前似夢非夢不同。這一次,我清楚地知道,是將魂魄逼出了狐身。可不知為何,魂魄穿過流幻封境,竟是絲毫不費氣力,我猜想也許與修習鬼書靈卷有關。 急急去尋和尚,卻見眼前分明是林中景象。沒有雲海,沒有山巒,沒有般若寺,沒有和尚。隻有一片沉沉的水霧在眼前不斷彌漫。 “忘塵大師!”我扯開嗓子厲聲呼喊,回應我的卻是撞在流幻封境上又被迫折回的聲響。 “忘塵大師……”我聲嘶力竭呼喊片刻,卻仍舊不見和尚的身影,心知他是刻意避開我。於是轉而朝著孟姐姐的血骨泠而去。 血骨泠中,孟姐姐挽了發髻,獨自倚坐在桌旁,鬼燭跳動的森森火光,在她嬌媚的臉頰投下一片詭異的陰影。她白皙而纖長的手指,輕輕撫摩著掌中一塊玉佩,神情專注仿佛陷入無邊地回憶之中。 骨架上的一隻夜鵠察覺到了我的存在,淒聲厲叫,孟姐姐突然回過神來,便將掌中的玉佩收入袖中,用犀利的目光在血骨泠中來回環視。 “孟姐姐……孟姐姐!”我走上前去。 然而卻見孟姐姐微微一愣,疑惑的試探:“靈拂兒?” “孟姐姐……”我走上前去,伸出手在她麵前晃了幾晃:“難道你看不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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