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北司帝君

  三百多年，我每日看著大頭鬼禹唐，在我的記憶裏，他永遠是七八歲孩子的身形，藍褂小襖，碩大頭顱，朝天小辮和傻乎乎的笑容。隻要聽到響起“臭狐狸”的叫聲，片刻之後，便會看著他搖晃著大腦袋咧著嘴笑著朝我跑來。 可此刻，當禹唐孩子般的身形在火蛇彌漫中逐漸幻化，緩緩高過我時，我卻突然間感到害怕。許是被火蛇的灼熱傷了眼睛，眼前竟然迷蒙起一層淺淡的霧氣，在這一片氤氳的霧氣中，我忽然覺得禹唐離我越來越遠…… 我微微仰頭看著一襲暗藍仙袍，仙冠束發的禹唐，地獄之火如仙帶一般瞬間纏繞在他寬大的仙袍袖擺旁，輕輕飄動著。一片烈焰之中，清秀風儀的他，除了眉目間那一絲殘存的不忍和疼惜讓我隱約覺得熟悉外，竟是那樣的陌生…… 就那樣怔怔地站著，一動不動地盯著禹唐，也不知看了他多久。仿佛我從未見過他一般，直到他足下的地火雲紋靴朝前輕邁一步，我瞬時便跪了下去：“小妖靈拂兒，參見北司帝君……” 北太帝君之子——北司帝君，離掌管地府尚有時日，所以地府中並無太多鬼眾見過這位深居簡出的北司帝君，可關於北司帝君的傳聞卻流傳在整個地府。 “北司帝君是第一位被招上九重天的待位帝君……” “聽聞天帝有意將千羽仙子指婚給北司帝君，締結天地之盟……” 這原本能成為一段佳話的“天地之盟”卻生生被北司帝君婉拒，他也成了眾仙之中唯一一個敢違抗天帝之命的上仙。聽說當時北太帝君嚇得不輕，唯恐天帝盛怒，卻不知為何，天帝並未降罪於北司帝君，這便更讓他在眾仙中名聲大噪。 其實我並未見過北司帝君本尊，但卻知道整個地府，唯有北司帝君修得操控地獄之火的法術。隻是我萬萬沒想到，地府傳言中的帝君竟是與我朝夕相處三百多年的禹唐…… 聽到我這般恭敬地喚他，禹唐的臉上瞬間閃過一絲失落，他緩緩說道：“靈拂兒，你我之間難道還要如此見外？”既然沒了大頭鬼的皮囊，他與我說話也不似之前那般傻乎乎的模樣。 我低垂著頭，不再看他。隻低聲應道：“尊卑有別，帝君貴為上仙，靈拂兒不過三途一小妖，斷不敢在帝君麵前造次……” “非要……如此嗎？”禹唐的聲音聽上去那樣失落。我不做聲，隻跪在原地，朝著自己的手腕看去，我早該料到，不過死了一百年的禹唐，怎會有如此強勁的法力。不，也許我應該更早的察覺。早在他在三途河炎崖爺爺的屋中，將令牌丟給我的時候，我就應該有所察覺。 我怪自己毫不留心，卻是為禹唐瞞了我這麽久氣怒不已。禹唐見我不做聲，隻道了一句：“別一直跪著……”說罷，便大步流星地從我身側走過，我看著火蛇逶迤蜿蜒竄過身側，卻是真的沒有傷我毫分…… 穿過火焰圍繞的細長鬼橋，眼前豁然開朗。我好像又看到了熟悉的歲空山一般，眼前是高聳的鬼石山脈，山峰淩厲仿佛直入蒼穹。 禹唐抬起手，指向山脈下一處洞府，緩緩說道：“你暫且住在這裏，待一切風平浪靜，我自會帶你出封石。到時候，無論你想去哪兒，我都不再阻攔……” 我正欲開口詢問，卻聽得耳畔一聲厲吼，一個龐然大物轟隆一聲落定在眼前，腳下的鬼石震了幾震，晃動半晌才停了下來，我在一片獄火灰塵中定睛看去，但見出現在眼前的是一個長著獨角的碩大虎頭，一張吞天噬地的大嘴噴著烈烈火焰朝我逼近。我大吃一驚，閃身要躲，卻見那利齒夾雜著火焰已向我逼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