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不識禹唐

  我被禹唐搖的七葷八素，一副滿不在乎的模樣，心道：本狐妖不就吃了你兩顆紅果，沒給你留下一個，可你也不至於一副恨不得把它們從我肚子裏搖出來的狠模樣吧？


  可是當禹唐大喊著“那是忘川石”的時候，我卻恨不能將那不爭氣的舌頭拽出來，放在船舷上拍平了。


  我看著禹唐，結結巴巴地說道：“忘……忘川石不都是青黛色……哪……哪有這麽紅豔豔……的……”


  “所以才拿來給你看啊！”禹唐厲喝道，隨即不由分說的攬起我，便往幻竹林外急急行去。我被他緊緊箍著動彈不得，隻好翹起小尖嘴問道：“大頭鬼，你要帶我去哪兒？”


  “三途村……”禹唐臉上是我從未見過的焦急神色。


  “三途村？你有令牌嗎……？”我被他攬在懷中，不知怎得就覺得暈暈乎乎，好像置身於一片軟綿綿的雲彩上，我的身體就那麽搖搖晃晃地飛上了九重天。


  耳邊傳來的是禹唐焦急的聲音：“靈拂兒！快醒醒！不能睡啊！”


  三百多年了，我還是第一次聽見禹唐如此擔心的喚我，平日裏他總是“臭狐狸，臭狐狸”的叫我，卻很少正兒八經喚我一聲“靈拂兒”。


  可是眼皮就那樣沉沉的耷拉下來，再也抬不起……


  九重天上，琉璃宮殿。


  我端端坐在鎏金仙椅上，看著雲煙繚繞的碧瑤蓮池裏，那一群玉雕粉琢的仙子和著仙曲“碧落”在金燦燦的蓮花上翩翩起舞。大殿裏金玉相映、流光溢彩。我一邊感歎著這些仙子跳的可比那些臭竹子好看多了，一邊從仙椅上甩出我那潔白美麗的大尾巴放在眼前搖晃。


  “靈拂兒！”一聲厲喝，震得整個琉璃殿都左右搖晃起來。而我則直直從鎏金仙椅上掉了下來，摔在軟綿綿的大尾巴上。定神看去，隻見北太帝君一臉黑煞怒雲，站在眼前，抬頭喝道：“你這妖孽，膽敢闖入鬼府大殿！來啊！將靈拂兒打回原形！”


  鬼府大殿？我不是在九重天上的琉璃宮裏嗎？還沒回過神，便感覺到腳下突然有什麽裂開，便直直墜了下去……


  睜開眼的瞬間，我便看見一顆碩大的頭顱出現在眼前，那頭頂上的小辮一晃一晃，直看得我眼暈。


  “靈拂兒！靈拂兒你看看我，看看我是誰……”那顆大頭的主人見我睜眼，急忙湊上來說道。


  我怔怔看著他半晌，帶著疑惑輕聲問道：“你是誰……？”


  話音剛落，我便聽見“哇”的一聲大哭：“還說不是忘川石，靈拂兒根本記不得了……”


  一個蒼老的聲音沉沉響起：“若當真是忘川石，靈拂兒修行了幾百年的道行也會毀於一旦，可是你看，這不是好好的？”


  我看著炎崖爺爺皺起銀絲長眉，頗有不惑地看向我，但隨即，他就捕捉到了我眼中一閃而過的狡黠神色。隻見炎崖爺爺深深歎了口氣，坐在了椅子上：“那我可沒辦法嘍！這忘川石在忘川河裏浸了幾千年，比起忘川水那是有過之而無不及。靈拂兒能保住小命那已經是造化，你就別指望還能記得你了……”


  隻看見禹唐眼淚汪汪地盯著我，滿是懊悔之意：“靈拂兒都是我不好，我不該撿了那兩顆忘川石來給你看，要是不給你看，你這隻饞嘴的臭狐狸就不會吃下去，不吃下去就不會把我給忘了……”


  我聽著禹唐自顧自地悔不當初並連帶追憶著這三百多年我和他的鬥嘴掐架，一口一個臭狐狸聽得我青筋暴起，卻還不見他有停下來的意思。


  於是我磨磨尖牙，終於將我那驚天泣鬼、八荒無敵的一咬如願以償的落在了禹唐的大頭上。看著禹唐抱著大腦袋在炎崖爺爺的屋子內上躥下跳，我心滿意足地窩在軟榻上，露出了多日來的第一絲笑意。


  “臭狐狸！你騙我！”禹唐瞬間便明白了，他委屈地看向炎崖爺爺：“連爺爺你也幫著這隻臭狐狸……”


  炎崖爺爺不置可否，隻是捋著白胡子笑嘻嘻地走出了屋子。


  “臭狐狸，看我怎麽收拾你！”禹唐的腦袋腫起大包，大頭愈發顯眼滑稽。


  我不屑地瞥去一眼道：“誰叫你差點噎死我，想收拾本狐妖？再去修煉個千八百年的吧……”


  說罷，我跳下軟榻，擺著尾巴朝屋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