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忘川之石
五方鬼帝頗受驚嚇,聯名奏請北太帝君,聲稱數千年來從沒見過將三途河的水鬼生生拖上船的。那水鬼被船槳拍成怎麽一副慘樣暫且不提,可是這陰曹地府內,有孟婆一個潑貨足以,怎麽還能出來個更甚一籌的狐妖?若是放了這潑貨在三途河上,定會擾了六道輪回……
這些事我並不知情,都是多日後,禹唐學舌給我聽的,那時我在三途河上‘大戰’水鬼這件事,已經在地府傳的沸沸揚揚。
我蜷在幻竹林的落葉堆上睡著大覺,聽禹唐坐在一側絮絮叨叨說個不停,心裏卻想起那日夢醒看到鬼手時的驚嚇,倒是有誰能替我做主?
在那般迤邐的夢境裏被自己的醜笑驚醒,再看到尾巴上落著一隻幹枯如柴,有骨沒皮的鬼手,我的小心髒差點沒直接去見十殿閻羅。將那水鬼拽上船來,拍他個天昏地暗那是便宜了他!
但我也自是知道又犯下了大錯。那三途河裏的水鬼,原本都是渡河的魂魄,因生前罪孽太深或是沒有船費而跌入三途河,從此化了水鬼日夜徘徊,將同樣的魂魄再拖下水去。
如今被我這麽一鬧,三途河的水鬼紛紛遊到了上遊,寧願魂飛魄散也不肯出來。都說什麽寧願北太帝君降罪下來被打得灰飛煙滅,也好過被那隻灰毛醜狐狸用船槳拍個稀爛。如此一來,沒了水鬼糾纏,那些沒船費的,罪障太深的魂魄紛紛安然無恙地渡過了三途河。
被五方鬼帝罵做潑貨,讓我很是不滿。再怎麽說,我和孟姐姐的道行那也是天壤之別,誰能比得上她?想起那熱滾滾的油鍋,我“唰”的又出了一身白毛汗。雖說如此,但確如五方鬼帝所言,我的確擾了六道輪回。
這樣一來,我便連最後一點營生也沒了。隻好每日躲在幻竹林裏睡大頭覺。禹唐常來看我,時不時將地府的傳言學舌給我聽。而我卻隻是在灰尾巴裏埋了臉,佯裝呼呼大睡。
禹唐見我這般模樣,手托了大臉湊近我道:“臭狐狸,還在生我氣嗎?我不是故意要弄疼你的……”見我無動於衷,他又厲聲喝道:“臭狐狸,你何時變得這麽小心眼?”
我蜷起耳朵,又將頭別過去些許,一副軟硬不吃的賴皮模樣。禹唐見狀,頓時沒了脾氣。隻聽見他撲撲索索折騰了片刻,便朗聲道:“臭狐狸,你瞧這是什麽?!”
聽到這話,我的耳朵沒出息的動了動。通常禹唐用這種口氣說話的時候,必定是帶來了什麽好吃的玩意兒。在地府三百多年沒怎麽喂飽過肚皮的我,但凡看到吃的東西自然是兩眼放光。
按捺不住,我隻好佯裝剛剛睡醒,打著嗬欠抬起頭,一臉迷蒙地看向禹唐,便見他抻開的掌心定定落著兩枚豔豔的紅果。
還沒等禹唐有所反應,我的舌頭已卷著那兩枚豔豔的紅果回到了嘴裏。我以我幾百年的道行發誓,我沒曾想就那麽吞下去。難得在地府看到如此鮮豔的果實,再怎麽說,也要細細品品滋味,再將它送入我溫暖的肚中。
可就在我將兩顆紅果卷入口中的時候,禹唐突然大叫一聲,上前就要扳開我的嘴。我被禹唐的鬼叫那麽一嚇,口中的紅果竟然“咕咚咕咚”都滑進了嗓子眼去。
頓時我隻覺得被噎的喘不上氣,四爪朝天亂蹬著,兩隻碧綠的眼珠子也被噎的突了起來。禹唐見狀急忙揉撫著我胸口的灰毛,幫我順氣。待那紅果“咕嘟”一下滑過喉頭,我才起身,急急喘了幾喘,惡狠狠地瞪著禹唐道:“差點就去奈何橋上喝孟姐姐的湯了……!”
禹唐手足無措地看我緩過氣來,呆呆愣了半晌,才怯怯問道:“你……咽下去了?”
我丟給他一記白眼:“咽下去了!差點沒要了我的小命!”
下一刻,禹唐雙手捏著我的脖子,那顆大頭就在我眼前晃來晃去的,不對!是我被他捏著晃來晃去:“你怎麽能吃下去?!那是忘川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