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520病友們
蘇曲知跟著沒見過的年輕女護士來到即將要待半個來月的病房，抬頭看眼病房號，520，唔，得記住，以防病房都長一樣而走錯了。
病房是3個人一間，1床上躺著一個孕婦，她的丈夫正坐在一邊給她按摩，2床的病床上並沒有人，但是床櫃上是放著東西的，顯然也是有人的，蘇曲知的病床是3床，最裏邊靠近窗戶，是她最喜歡的位置。
跟蘇媽媽一起理完東西已臨近醫院的飯點，護士也已經過來測了血糖又打了針，蘇媽媽起身檢查了下生活用品是否完善，然後看了眼手機，對坐在床上玩手機的蘇曲知道：“你一個人住真的沒事？”
蘇曲知無語，老媽這話問的實在是沒有什麽意義，她就是說不沒事，她老媽也不會留下陪她啊，結果無非是兩種，沒事或是被迫沒事，所以這簡直就是多此一問，她對於這種客套性的問話實在是不想回答，然而蘇媽媽的眼神告訴她，她是鐵了心的尋求一個肯定答案好安心離開，她隻好無奈道：“我又不是沒有一個人住過…”蘇媽媽的眼神已轉為“那就好”，蘇曲知繼續道：“行了，媽，你趕緊走吧，別讓表哥久等了，我還指望著他接我回家呢。”
果然，蘇媽媽點點頭起身，滿意道：“那行，我已經交了錢了，不夠的話再讓你爸轉給你，時間不早了，我可就走了啊，你好好配合治療，爭取一次性到位，我把一些餅幹什麽的放在抽屜裏了，低血糖的時候可以吃，你…”
再不製止的話，可就真的是叨叨個沒完了，“好了，我知道你要說什麽，你說的我定當銘記在心，我會隔三差五的向你們匯報情況的，更何況，你還不知道我嘛，惜命得很，不過你要是再不走的話，蘇曲臻就要出情況了。”這都11點了，現在出發到家就得12點多了，那小子肯定就餓得前胸貼後背了。
蘇媽媽聞言拿起包離開，隻不過有點一步三回頭的意味，看得蘇曲知有點方，她怎麽不知道她媽什麽時候這麽不放心她了，這告別得還真有點長亭送別式的依依不舍，最後還是蘇曲知用一個“OK”的手勢阻止了媽媽臨出門時的欲言又止。
“小姑娘，是你住院啊？”
剛把媽媽送走鬆了口氣準備把包裏的東西拿出來放好的蘇曲知聽到問話，小姑娘？是在跟她說話吧？她轉頭看向聲源，是1床的那個孕婦病友：“恩，是我住院。”
“哦…我剛剛還以為你是陪你媽媽過來的呢…”1床病友笑笑道：“沒想到是你，你太年輕了…”她旁邊的男人也點點頭表示讚同。
蘇曲知微笑，這是她經常遇到的問題，大多數人剛開始知道時都會表示驚訝，感慨於她的年輕，然後歎氣同情嗟歎，然而實際上，像她這種情況的雖然少之甚少，但並不是沒有，更非什麽奇聞異事，如果說有些偏見或是崇拜源於無知，那麽放在這裏，應該說是，許多詫異始於不了解。她向他們倆禮貌的笑了笑，並沒有接話，她想，她該是沒有必要跟他們解釋那麽多的。往常她都會一開始就對身邊勢必會接觸很久、關係不淺的人講清楚，把一切說明白後會給她自己減輕不少的麻煩，相處起來也會輕鬆很多，至少別人不會再在吃零食時問她要不要吃，她也不用“忍痛”拒絕別人善意的分食，更重要的是，若是發生緊急情況，例如低血糖，身邊的人也知道該怎麽處理，有效降低了休克發生率。
蘇曲知一直都覺得，既然隻有一日三餐才能享口腹之欲，那勢必得在有限的機會裏享受美味、精致，既然不能做一枚想吃就吃的吃貨，那就做一個好吃好喝的吃客。然而現實是，在校時為錢太摳，長顧食堂；回家後回味家常，舊時味道；住院了肉沫零星，持齋把素。想想這些年來吃過的美食都是跟在餘磑後頭蹭來的，可自從那廝出國交流後，她也就隻能重歸食堂的懷抱了。她看著飯盒裏的醫院專屬食物，在心裏歎了口氣，罷了罷了，索性那麽多年沒吃醫院的飯菜了，這回重溫一下也是好的，綠色生活，豈能嫌棄！
到了飯點，2床的病友也端著午飯回來了，是一個大約50來歲的阿姨，有著那個年紀女性最普遍的樣子，見蘇曲知看著她，她給了一個笑臉，然後在病床上坐下吃飯，一時之間，整個520病房裏隻剩下輕微咀嚼食物的聲音。
隻是空氣裏似乎彌漫著一些不和諧的氣味，進入蘇曲知的呼吸係統，還刺激了她的口水分泌，她看著飯盒裏的飯菜，這些東西連點氣味都沒有，所以肯定不是她這的氣味，狀似不經意的轉頭，果然看見2床的那個阿姨手裏正拿著一個大雞腿在啃，蘇曲知咽了口口水愣了愣，然後就這麽跟阿姨的眼睛對視了…
2床阿姨在蘇曲知的注視下隱隱有種迷之被抓包的感覺，咽下嘴裏的那一口肉，說：“那個，醫院裏的飯菜實在是沒什麽味道，難以下咽啊。”見蘇曲知讚同的點了個頭，她繼續說：“所以我就去買點其它的調調味，小姑娘你要不要啊？下午我去買的時候給你也帶一份。”
這是拉她入夥的意思吧？蘇曲知哭笑不得，她還是等這場“革命”成功之後再享受吧，擺擺手道：“不用了，我還是挺習慣素淡的…”
2床阿姨訕訕道：“你們年輕人就是能忍啊，要我不吃東西我可是做不到…”
蘇曲知不說話，這跟年齡有什麽關係，什麽能忍啊，堅強啊都是扯淡，全靠死撐，撐著撐著也就習慣了，不過是如此，況且年輕人會接觸到的誘惑更多，往往年齡越小對於誘惑的抵抗力越弱，她也是在聞香充饑中度過的好嗎…
倒是1床插入話題：“王姨，你這幾天每頓都加餐，真是香死我了，要不是為了肚子裏的寶寶，我可是忍不住的。”
“你老公天天陪著你吃清湯掛麵，吃得還沒你好，你還不知足啊。”
聽到這話，1床旁邊的男人又給1床喂了一口飯，安撫著說：“陪你受苦是應該的，等生完寶寶，你這段時間受的苦，我會給你加倍補回來。”
“有你陪著，一點都不苦。”
何止是不忍直視，而且不能入耳，蘇曲知嚼著口中飯菜，隻覺得味同狗糧，這年頭，真是走到哪都會猝不及防被塞狗糧。
一天下來，蘇曲知已經基本適應了這裏的生活，病友也算是好相處的，絕大多數時候幾個人都很安靜，給蘇曲知營造了良好的睡眠氛圍，1床的兩位是溫馨的兩口子，兩人都姓胡，據說是從同學到愛人到夫妻，男人白天上班，但飯點總會出現，一口一口喂女人吃飯，晚上也陪著她，叫人無端生出很多的羨慕。2床的王姨成天笑嗬嗬，是個好相處的，唯一一點，就是愛吃，蘇曲知總是時不時就能聽到她打開零食包裝袋的聲音，每當蘇曲知看過去，她還會遞過來進行美食共享，當然，蘇曲知都是拒絕的，這個時候她就會告訴蘇曲知吃一點醫生不會發現，不會罵人的，跟個孩子一樣。然而，這與醫生是否會發現無關，是蘇曲知自己過不了自己內心的那條線，未來還那麽長，她得管住自己的嘴。更何況，醫生真的毫無所覺嗎？
除了這些，蘇曲知這一天聽到的關於醫院的最多的一個詞是一個名詞——秦醫生，傳說中的秦醫生，醫術高超，經驗豐富，能夠很好的看出問題根結所在，隻不過，為人太過冷麵寡言，連王姨都是怕的，所以才會在秦醫生不在的這段時間加點餐，不然借她個膽子都不敢，據說不是怕他罵人，而是他光是端著一個嚴肅的表情一言不發，那周遭的氣場就夠讓人惴惴不安。
聽說，那個秦醫生今天就回來了？不過，跟她蘇曲知是沒什麽關係的，她向來配合治療，更何況他也不是她的主治醫師。隻不過蘇曲知那天晚上的夢裏出現了個冷麵人，麵部五官模糊不清，但她本能的就能腦補出他凶神惡煞的樣子，讓夢裏的她都冷汗連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