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坦白
李麗華是剖腹產，這會兒孩子已經亮開了嗓門大哭，李麗華卻還沒清醒。醫生說，寶寶是個女孩子。
顧燃拚命想擠進門看一眼李麗華，卻被醫生和護士攔在手術室門外，像是見慣了這樣的場景，取下口罩沉穩道，“我們這裏是無菌產房，家屬不可以進去。”於是蔣霖燁忙拉著顧燃阻止他想辦法從兩扇門底下鑽進去。
林漠北在車裏等的著急就上樓來了，看到幹站著的蔣慕華，說了聲叔叔好。蔣霖燁還在拽住顧燃避免他想法設法闖進門去找媽媽，看到林漠北進來了愣了一會。
半晌道，“李老師都生完了，你這會兒進來幹嘛？”
“不是，”林漠北就不明白了為什麽自己一進門就被懟，莫名其妙加氣憤道，“我就算剛才跟你們進來我也幫不到李老師生孩子吧？！我去生嗎？”
蔣霖燁嗬嗬一笑，“你倒是生的出來。”
林漠北咬牙切齒：“你！”
顧燃突然開口，“你們倆閉嘴。”恰逢傑克暗夜阿蓮寶寶幾個人一起走到樓梯口，四個人趴在牆角一致望過去，驚得目瞪口呆。
臥槽，那還是他們老大嗎，整個一怕媳婦兒的“氣管炎”，臉色誠惶誠恐生怕媳婦兒動怒自己沒有好果子吃，嘖嘖嘖，這個家夥墮落了，這個家夥墮落了……
“你們四個躲到那兒幹嘛，麻利的滾過來！”蔣霖燁看都沒看他們一眼，自顧自看了看表，麵無表情地說。
林漠北看著遠處走過來的四個人，感覺今晚的市醫院婦產科真是出奇的熱鬧啊。
一個星期後——
蔣慕華在醫院頂層專門找了個豪華單人病房，醫生護士心理谘詢師挨個配好，就怕李麗華產後抑鬱。
可是自從李麗華醒過來之後，就沒有說一句話。
顧燃沉默站在門口不敢進去，身後是拎著東西的蔣霖燁。顧燃的手在抖，抖得不成樣子，他看著李麗華坐在床上發愣的樣子，心裏特別難受。她這個年紀已經是高齡產婦了，但李麗華曾經說過她想要一個小孩子，能在顧燃和蔣霖燁出去上學的時候陪著她，不然年紀這麽大了，身邊沒有孩子會寂寞的。
至於蔣慕華，……所有的感情都不能夠混為一談的，孩子是孩子，丈夫是丈夫。
在顧燃小的時候送他去學畫畫，即便條件再艱苦，也要送她去上100塊錢一小時的鋼琴課。她教了太多學生，可以說有太多孩子讓她付出心血……可是現在她最看中，付出最多心血的孩子居然做了這樣的事情，她肯定很傷心。顧燃咬著牙走進去，推著蔣霖燁讓他不要進來。
“媽……”顧燃走進來關了門，手裏拎著自己在家裏熬了半夜的魚湯。
“不要叫我。”李麗華看到顧燃，麵無表情地坐在那裏，語氣生冷。
“媽媽，我……”顧燃慌忙去叫，卻突然不知道自己應該說什麽。說，您兒子我其實就是個同性戀；還是說，媽，我和蔣霖燁是真心想在一起的，您就支持我們吧……
“你出去，我現在不想看見你，別逼我動手打你。”李麗華看著顧燃一字一句地說出口，眼神裏沒有任何波瀾，卻讓顧燃心裏涼的如同墜入寒九深窟。
“媽媽，”顧燃喘了口氣，向李麗華床前走了幾步，然後右膝先著地再慢慢跪下，“我就說幾句話，說完了我就走。”
“你沒什麽好說的，我不想聽。”李麗華絲毫不鬆口，她覺得自己好不值得。為什麽她一直最優秀的兒子會變成這個樣子，為什麽在我不知道的時候會變成這個樣子！
“媽媽，”顧燃就跪在冰冷的地板上，一雙和顧錦澤幾乎一模一樣的桃花眼特別坦蕩地看著李麗華。
“我是個同性戀，可能天生就是。”顧燃說完這句話後李麗華的身體非常明顯地抖了一下，“我從小到大都按照你為我安排的人生生活，沒有偏過一點。我好好學習，好好學特長，不談戀愛，在所有家長老師麵前當一個好孩子，我覺得之前按照您的要求來說，我都做的挺不錯的。”
“可是媽媽你問自己，你對我的關注什麽時候有對你的學生多，哪怕一點點？你還記得我十二歲那年的事情嗎？那時候你太忙了，我根本不敢和你說，我當時就有些不對勁……這七年來我幾乎每天晚上都會夢到同一件事情……”
“不要說了！”李麗華瘋了一樣地坐起來，眼球血紅，可怕的幾乎能吃人。
然而顧燃充耳不聞，就算是這麽多年來他唯一一次忤逆母親好了。“……他們一直告訴我，顧燃，你就會逃避！我現在算是知道我為什麽總喜歡逃避了……因為你就是這樣，你也總在逃避！”
“你其實什麽都知道對不對！”顧燃幾乎是崩潰的，“你知道蔣慕華愛爸爸！你知道當時打電話給爸爸讓他來B市的人就是蔣慕華！可是你為什麽要嫁給他？為什麽明明知道他就是害死爸爸的凶手，還要義無反顧地嫁給他！”
“啪！”
李麗華一巴掌不留餘力的扇出去！生生將顧燃的臉打向一邊。
“孽障！你給我住嘴！”李麗華顫抖著手，胸口不斷地起伏，“什麽蔣慕華愛你爸爸，什麽蔣慕華給你爸爸打的電話，顧燃你給我說清楚！都是怎麽回事！？”
這時候門外麵的蔣霖燁終於站不住了，趕緊推開門就進來看顧燃有沒有事，他從地上一把抱起顧燃，查看他的臉。
蔣霖燁是真擔心，當時看著顧燃就那麽在冰冷的地板上跪下時，他就想衝進來扶起他，李麗華不知道，可是他知道，顧燃為了那一鍋湯晚上就沒睡覺，一遍遍添水攪拌細嚐，眼睛就沒合上過一分鍾。
“怎麽樣？頭疼不疼？”
李麗華愣愣的看著眼前的一幕，突然眼睛裏充滿淚水，沙啞道，“霖燁，你們到底是怎麽回事啊？你們怎麽能這個樣子呢？！”
“李老師，”蔣霖燁讓顧燃不要動的坐在床上，自己去拿桌子上的保溫罐，一打開罐子，鮮香的魚湯味兒就飄了出來，奶白的顏色看起來嫩生生的，還保持著很高的溫度，聞一下就讓人很有食欲。“這是昨天晚上顧燃偏要起床熬的鯽魚湯，他知道您這兩天吃不太下東西，還煨了點醋在裏麵，喝起來應該會很爽口。”
蔣霖燁盛一碗出來，先找了靠枕墊在李麗華背後，李麗華不說話聽他溫和的擺弄，以往銳利而漂亮的感覺都頹然而去，現在她隻是一個擔心兒子的母親。
“李老師，來嚐嚐吧，我想喝昨天晚上顧燃都不準我喝一口。”他笑著吹了吹魚湯，用瓷白的小勺放在李麗華嘴邊，李麗華愣了片刻，小小一口喝了下去。
味道很有顧燃的風格，微甜，湯稠，香軟滑嫩的魚肉被顧燃小心的剔去了魚骨，不用擔心多刺的鯽魚會卡了嗓子。
“李老師，那天的事很抱歉對你隱瞞，”蔣霖燁一連喂了三碗魚湯，這才停下手來說話，什麽李麗華吃不下飯，分明就是沒有吃到最想吃的，“顧燃那天被人綁架了，和他七年前遭遇的那件事情有聯係。我們趕到的時候顧燃被人下了烈性藥，那藥如果過了時間不緩解，就會有強烈的副作用……”
“七年前綁走顧燃的那個人，當時根本沒有被抓住，不過幸運的是他現在已經不在這個世界上了。”
李麗華看著坐在床腳低著頭的顧燃，張了張口，卻不知道該說些什麽。當年的事情她也心有餘悸，那天她值夜班，剛好輪上畢業班的晚自習，幾乎淩晨一點才往回家走，卻突然被隔壁哭哭啼啼的孩子攔住去路，說顧燃為了救他被壞人抓走了。
好巧不巧，當時遇到了來老城區看拆遷房的蔣慕華，李麗華著急的不知道幹嘛，不過還好，下雨的那天晚上顧燃很機靈地跑了出來，就在慘狀快要發生的時候，蔣霖燁一夥人找到了已然昏迷不醒的顧燃。
在醫院的時候，李麗華一個勁地守著顧燃的床哭一個人不知所措，她當時的情況也不算太好，精神受到的打擊即使不比顧燃，情況也不容樂觀。後來蔣慕華體貼入微的照顧，無微不至的關懷，終於讓她放下心裏的芥蒂，決定和蔣慕華結婚。
“李老師，顧燃已經成年了，他現在有權利談戀愛了不是麽，但是你又不舍得顧燃談了戀愛會受欺負，”蔣霖燁替她掖掖被角，繼續微笑著說，“那我們為什麽不換種方式思考呢？依顧燃的性格，如果找個女孩子，那麽肯定是家務三餐一人全攬，還要處處忍讓，照顧別人女孩子，包容別人女孩子……他的性格不適合過那樣的生活，但如果找了男孩子就不一樣了啊，有人照顧他，有人包容他，就算你擔心還是會有人欺負他……但是您不相信我嗎？”
李麗華一邊聽他說，一邊思考，時不時看看床腳的顧燃，心裏一陣難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