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0 解開心結
第二日一大早,葉柔兒就讓桑先生幫她取血,因為她要出府一整天,所以必須要一次性的取足今日所用之血。
九條水蛭吸血的血量可著實不少,饒是葉柔兒近段時間補身補的很勤,氣血充足身體強壯,到了第七條水蛭吸夠了血,她也覺出一些不舒服了。臉色有些蒼白,額角也沁出細密的浮汗,忍不住有些頭暈惡心,不得不躺了下來,閉上了眼睛。
“要不,還是先停下來,等你晚上回來再取吧?”桑先生見她實在不舒服,便出言勸道。
葉柔兒閉眼睛躺了一下,將最初的那陣眩暈給緩了緩,朝桑先生安撫的笑了笑道:“沒關係的,我壯的跟頭牛似的,桑先生盡管取。我想著許久沒有回家,今晚就住在家中也說不定呢,所以還是把今日的量取足的好,不要耽誤了公子的治療,否則就前功盡棄了。”
見她堅持,桑先生也就不再多言,隻是命人將煎好的湯藥拿過來,等葉柔兒苦著小臉將那碗溫熱的湯汁給喝下去之後,他才又將最後的兩條水蛭放在了葉柔兒的小臂上。
葉柔兒垂著眼瞼,安靜的看著手臂上那兩條黑色的蟲子,從前她覺得這東西真是惡心恐怖,多看一眼都要難受好半天,剛開始的時候幾乎每天都要為這醜陋的蟲子做噩夢,心理陰影到一天二十四個小時總覺得身上有東西在爬。
可這些日子,天天與這些小東西接觸,久而久之,她竟然已經習慣了,這時候愣愣的看著它們在她雪白的小臂上蠕動,竟然不會覺得害怕惡心,反而略覺有些好奇,好奇這些小東西是如何將她的氣血化為良藥,而救了慕容錦的命的呢?
有時候她覺得,她的心理承受能力可真是潛力無限啊,不管是什麽,似乎隻要是時間久了,便會覺得習以為常了。
想到這裏,她忍不住打了個寒顫,顫抖了一下。
若是將來慕容錦忘了她,恐怕她也會慢慢習慣那種日子吧?若是慕容錦厭憎她了,恐怕她的情緒也會由激動到漠然,最後也會習以為常吧?
她怔住,然後猛的閉上眼睛,努力的將心中那股悲傷的情緒壓製了下來。
她不要去想未來還沒有發生的事,她會找到那味仙人骨的,一切都會有辦法的,她和慕容錦是不會成為陌路人的。
本以為她回家是小事,而去廟中為葉大力辦法事也是小事,可真到葉柔兒出了慕容府門,見到外麵那早已預備好的幾架馬車以及兩隊侍衛的時候,她才知道她想的有點簡單了。
如今巒城這邊形勢不明,吳王的人馬在城中伺機而動,整個慕容府的任何一點風吹草動都被人監視著,所以此時葉柔兒出府歸家再去廟中辦法事,這一趟其實是有些危險的。
雖然葉柔兒為慕容錦治病這件事並未被外人知道,在別人眼中葉柔兒不過是個被慕容錦chong愛的小丫頭罷了,吳王的人馬到不一定會找她的麻煩。可是小心駛得萬年船,葉柔兒對慕容錦有多重要是無需贅言的,所以慕容錦真是為她的這次出行做了萬全的準備,不但將自己身邊武功高強的侍衛都派了出來,還特意準備了三架一摸一樣的馬車,用來混淆視聽。
葉柔兒見了眼前的架勢,心裏有些惴惴不安。
等到這一隊人馬到了葉家,這麽大的陣仗也是嚇了玉容一跳。
“娘,我回來了。”葉柔兒笑吟吟的從馬車上走了下來,親熱的拉住玉容的胳膊,撒嬌般的搖了搖。
“怎麽忽然回來了?可是有什麽事?”玉容狐疑的目光在她的臉上掃過,又看了看她身後那一隊人馬,心中有些忐忑不安,臉上的關切之色一覽無遺。
葉柔兒笑嘻嘻抱著她的胳膊,“沒事沒事,娘別擔心,什麽事也沒有。我是特意回來接您去鬆山寺的,咱們去給我爹做法事。”
玉容一愣,錯愕之後眼底迅速的浮起了一點水光,卻被她微微低頭垂眼給掩飾了過去,口不對心的說到:“這也不是什麽大事,還讓你特意回來一趟幹什麽,如今公子這病正在關鍵時候呢,你可耽誤不得……”
葉柔兒紅了眼圈,“娘,你在說什麽啊!為我爹做法場怎麽還不是大事了?公子的病要緊,可我也不是一步離不開,跟我爹的事比起來,他那才是真的沒什麽要緊。身為子女,我為我爹守孝才正是應該,若是為了給公子治病就耽誤了為我爹祈福祭祀,那我成了什麽人了?爹爹他如此命苦,一生操勞,我這個不孝女沒讓他享過一天福,連給他風光大葬一場都不行,每次想到爹一個人孤零零的躺在荒山中,我的心裏……我的心裏就如萬劍鑽心一樣的疼!娘,我好想念我爹……”
葉柔兒撲在玉容的懷中哭著,一半是為了玉容與她生分的委屈,另一半是真的在為葉大力這個可憐人而傷心難過。
玉容的眼圈紅了又紅,輕輕摟著懷中的葉柔兒。
十三年恩愛夫妻,日子雖然一直過的清苦,可是葉大力對她真是好,夫妻二人多年沒有紅過一次臉。眼瞧著有兒有女,日子馬上就要熬出頭了,可誰曾想,那人卻忽然撒手人寰,就這麽死了。玉容心中的哀戚悲傷,真如黃河泛濫,一發而不可收拾,當日若不是看在小虎年幼的份上,玉容真想一頭撞在石頭上,就那麽隨葉大力去了。
玉容輕輕撫摸這葉柔兒的頭頂,歎息了一聲:“柔兒,你有孝心,你爹泉下有知也能瞑目了。”
葉柔兒抬頭,替她擦拭了下眼角的淚珠,輕聲安慰道:“娘,你今日說話為何如此見外?”
玉容擠出一絲笑容,眼神卻是有些閃躲,“哪有,娘怎會跟你見外,你這孩子又說胡話……”
葉柔兒見她這樣掩飾,心中卻是萬分難過,決定要開誠布公的與玉容談一下。雖然現下時機並不是很好,但她怕在耽擱下去,玉容心中的疙瘩會越結越大,終有一天會到了解不開的地步。
葉柔兒擦了擦眼淚,拉住玉容的手,正色說道:“娘,我有話要對你說。你莫要再多心,你是我娘,爹是我爹,這是誰也改變不了的事情。莫說我如今還叫葉柔兒,就算他日我改名換姓,你們仍然是我爹娘,是誰也親不過的。”
玉容一愣,有些錯愕的看著她,葉柔兒便繼續說道:“娘,有些事咱們今日便說開了吧,沒錯,我已經從段大叔哪裏知道了,我並不是你和爹親生的,可那有什麽關係?你們養了我十三年,在我心裏就是我的親生爹娘。我知道我的親娘已經過世了,我爹雖然還活著,但我見都沒有見過,生而不養,我與他是沒什麽關係的,我也不準備認回他。聽段大叔說,他也是另有妻兒的人,想來他心中也從來沒有我這個女兒吧。我們雖然是血緣上的父女,但卻是真正的陌生人,我怎麽可能以為一個從未見過麵的陌生人,而疏遠了您和小虎呢?娘,您養了我十三年,難道還不知我的脾氣秉性?我若是那種不分是非的渾人,你又怎會如此疼我呢?所以,娘,您往後可莫要再因為這些事與我生分,我是您的女兒,一輩子都是,誰也改變不了,而且,我也隻會是您的女兒,其他旁人,縱然是王侯將相,那與我葉柔兒也是沒有一點關係的,娘,您聽明白了嗎?我姓葉,這輩子都姓葉,我的親人隻有娘和小虎,若是你們不認我了,那我就成了一個無親無故的孤寡之人,便沒有再活下去的道理了。娘,您是想要我以死明誌嗎?”
玉容哽住,定定的望著一臉凝重的小女兒,聽她這一番話下來,早已感動的淚水漣漣。
水光模糊了她的視線,她狠狠的擦了擦眼睛,一把將葉柔兒摟在了懷中,哭道:“柔兒,娘的好女兒!是娘錯了,娘怎會不認你,娘認你,娘再也不會疑心你了!”
葉柔兒抱住玉容,埋首在她懷中。
母女兩個抱頭痛哭了一場,好半天才互相勸慰著止住了哭聲,你看我,我看你的,都是一臉的心疼。
玉容那心結算是暫時解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