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薄荷
就仿佛……在沙漠跋涉已久的人終於望見了綠洲。
當薄荷的香飄落, 很清新,也讓人鎮定和安心。
迷迷糊糊的,淩嫿睡了過去。
在此時, 亦在昏暗如團裏麵, 有挺直身影的一道側坐在柔軟床沿。
凝睇著懷抱裏的人,單薄的鏡片之後,傅司南眸光淡靜。
手抬起了,略帶了薄繭的指從她臉頰輪廓掠過,輕輕。
那動作卻是極自然,是極親密而且黏膩的。
輕觸著懷中人嬌嫩臉頰, 目光是不曾有瞬過的凝定。
無限的深情。
微粗糙的指腹來到她眉間, 為她平複蹙得很深的細眉, 他輕至無聲地喚她, 輕音纏綿:“嫿嫿……”
“嫿嫿。”
一遍, 接著是一遍。
那聲音輕至聽不見。
此刻,她枕靠在他胸膛, 而他擁著她入懷。
隻知她被他抱住了,隻知她是他的。
這一時這一刻,人的貪心如是溫柔野獸。
收起了全數青麵與獠牙,伸出了他的雙臂與雙手。
擁抱……
而後侵占了所有。
他手掌探在她光潔額頭,感受著是高熱。因發著燒,她額上也覆了層薄汗, 細細密密。
此時主臥燈盡數被關了,隻餘下少許的都市燈火透過薄紗輕簾穿堂入室, 遊離室內光圈不定。
披落在他身,明明滅滅,便是如晦而交錯的光影。
像那錯落光影般的, 此間氛圍如止不住的暗流在湧動,似是要隨時隨地衝破了那冰封的斯文般。
是萬般的情深。
當他擁著懷中的人。
金絲邊的鏡片後,男人視線垂落,漆黑而至暗。
她精致小巧的臉徹底倒映在他瞳孔,而呼吸均勻,顯然是睡得很沉,肩膀依靠著他的身體,表現自然地往他懷裏蹭了蹭。
沒有半點要醒來的跡象。
在失去她的那六年裏,他的時間宛若靜止。
在無數次的時間,想要與她相見。
時隔六年,終於再一次抱到想要抱的女人。
她不會明白,他對她的渴望有多深。
喉結在脖頸上下動過一圈,他微俯身,而陰翳交錯拂落,擋住了彼此的臉。
唇的涼薄,印在滾燙額間,流連過臉頰柔弱的膚,男人眼底顏色愈深。
沒有猶豫,碾在她兩瓣微失了血色的唇。
像沙漠裏行走的人渴求著水源,他渴求著她,整整六年。
直到今天。
渴求著她的唇她的吻她整個的人。
渴求著她,從裏到外,從身體到靈魂。
廝磨纏綿。
這並不是他們第一次接吻。
……
蜻蜓點水,而唇微分,眼眸凝定在懷中人的臉,他喚她的聲輕到宛若是幻覺。
“嫿嫿……”
如他溫柔是三千弱水,這一聲盡數便付與了這一生。
因為他是他。
而她是他的嫿嫿。
是時扣門有聲,是助理小方買藥回來了,觸及成團昏暗裏一雙的身影,麵上卻並無驚異,隻是畢恭畢敬,“先生,”
“藥已經買回來了。”
在發著高燒的夜晚,意識昏沉而起伏,淩嫿做了一個夢。
如雨季結束而天光乍破,將一切的黑暗驅散與洗脫。
視野成空,唯獨一道身影在她眼前獨立。
背對著她,他負手而立,襯衫斯文,背影是如山青竹般的挺直玉立。
她望著他,覺得有點陌生,又覺得有點熟悉。
本能的意識告訴她,他應該是她認識的人。
可是……是誰?
思緒如同亂而打結的一團毛線。
越是想要捋清,便越是難以分明。
隻是忽然,是薄荷香近了。
傅……
眼睫微閃,昏淡的光湧入視域中來。
對著潔白高闊的天花板,淩嫿放空了幾秒鍾,然後從床上慢慢坐起身來。看過時間尚早,六點半,離劇組常規的開工時間還有一個多小時。
渾身都是鬆軟,她抬起手,探了探自己的額:燒已經退過了。
驀然有腳步聲響起,是助理小方探了個頭進來,“小姐,你醒來了。”
對著她,小方說話一貫很客氣,甚至可以說是過分客氣。
淩嫿點了頭,小方便又道:“我現在去叫早飯。”
想到小方在酒店守了她一夜,淩嫿便讓小方自己先回去了。
靠著床背,淩嫿稍微緩了緩,自然想起昨天的那個夢。
很可怖,可是也很熟悉。
似夢……非夢。
最後那一道身影入目則是更清晰。
是宛如山青竹般挺直的。
而薄荷香近。
“不要看。”
“……”
清新微辛的香氣,和那樣悅耳的,像是珠落玉盤的聲音。
像感受到了磁力的指南針指向它命中注定的方向一般,所有的痕跡通通指向了一個答案。
隻是……她怎麽會夢見他的。
有些不解,淩嫿打開了微博,切到了小號上去。
@林畫畫:“2019年1月28日,夢見了一個人”
這條微博是她的私人微博,粉絲很少,幾十個粉約等於零。
但雲何戲劇學院的幾個室友和她是互關的。
幾乎才發出去,馮翊便回複了:“心愛的男人嗎。”
齊楚楚:“夢裏夢見的人,醒來就要去見他~”
淩嫿:“……”
這時手機微震動,是導演鄭曉年發過來的消息,道是先前的下水戲不必再重拍了,直接采第二條。另外就是今天統籌給她安排了一天的假,休息好明天再來。
回過了導演,淩嫿準備去洗漱吃早飯。
總套服務最是周到細致,其實按個鈴餐車就會送上來了。但從昨天傍晚睡到今天早晨,她覺得渾身都酸酸軟軟的,不是很舒服,想走點路活動一下。
於是洗漱過,她撈了一把的長發,用皮筋束起來,噴霧定型。簡單地打過了底妝,淩嫿便要出門。
小短靴都已經被拿出來了,觸及手機屏幕上的時間,她動作卻稍微停頓。
因為睡了一晚上,她醒得很早,醒來的時候才六點半,到現在也還七點不到。
想起從入住酒店以來,有兩天的早上,她就是在這個時間遇見的他。
“……”
原本要去拿靴子的手收回,她站直身,重新折返回主臥的浴室。
對著鏡子,她打量著自己。
妝太素了。
而且昨天生病了,鏡子裏她的唇色也不是很好看。
衣服顏色太深了。
而且還是去年的款式。
……
等妝不素了,也換過了顏色淺一些的當季新款的衣服,重新走出主臥的時候,淩嫿看了一眼手機。
屏幕上顯示的時間已經過去了一個小時。
淩嫿:“……”
踩好了小靴子,她走出玄關。
忽然就覺得剛才的底妝就行了。
當季新款的衣服也不很美麗了。
抿了抿唇,淩嫿關上了門,出於慣性地,她往右手邊的方向掃了一眼。
心微微地提起了一些。
地毯如綿,腳步踩上去便是溫軟觸感,散落著柔光燈照,半明不暗地點亮著廊道寬闊空間。
是無聲,也是無人。
提起一些的心便稍稍地回落了。
她唇微抿。
當天中午,《帝心》的工作群裏統籌發了消息,說是大概是因為雲何公安打擊違法犯罪專項活動的原因,拔出蘿卜帶出泥,昨天那些群演的頭子意外被查出了從前幾項違法的老賬本兒來,現在人正在蹲局子。因為他手上養著大幾十號的群演,群演工資又是日結,有些人當天工資還沒等得及發,現在便正聚在派出所門口等著。
不過是花邊新聞,不痛不癢亦不稀奇。在影視城,類似這樣的事情隔三差五便會發生。
因而這條消息並未激起太多水花,不過一筆帶過了。
恰好當天是馮翊的生日,馮翊在雲何一家私房菜餐廳訂了包間,約了室友幾人和相熟些的朋友聚一聚。
淩嫿當然也過去。
馮翊先來找的淩嫿,二人在影視城這邊見了麵,然後才一起去的市中心。開車到會所邊上停車場,車速減緩,卻見有幾個年輕女孩模樣的人小步到車邊上來,手扣了扣駕駛上車窗玻璃。
馮翊便將車窗搖下來,領頭的那個女孩兒對著馮翊笑,有些客氣地,“小姐姐你好,能幫我們投一票嗎?”
她邊說著,便邊拿起了手機,對著亮起屏幕向馮翊解釋起來。
原是盛世國際今年一月份發起的一項選拔活動:尋找桂冠女神。
在未來的一年裏,桂冠女神將成為盛世國際全線的形象代言人。
桂冠女神的選拔規則全靠實名製投票,一個身份證僅能認證一個賬號,而一個賬號又僅能投三次,如有作弊行為,賬號則會被凍結。
這意味著,單人最高的投票上線隻有三票,其餘則全靠拉票。
起始日期是1月16日中午12:00,截止日期是2月15日中午12:00,投票時長一月整。官宣桂冠女神則是當月18日晚間,在盛世國際一年一度的集團年會。
當前競爭最激烈的名額有二,其中的第一便是林煙雲。隻是,林煙雲雖在一位,和二位的名次卡得卻很緊,統共差不過八.九十萬票,沒有拉開顯著差距。
來的便是林煙雲家的粉絲。
舉手之勞,馮翊便幫人投了。隻是那幾個女孩觸及副駕另一道影,跟著還要再來時,馮翊便一笑,“我們還有事情,趕時間,就先走了哈。”
說得客氣,其實就是婉拒。
有些失落,那幾個女孩還是作罷了。
等到會所,對著齊楚楚幾個人,馮翊還提了一搭這事。齊楚楚抿了口酒精飲料,一邊便幾分猶豫地道:“粉絲投票這麽厲害……這回不出意外應該是林煙雲吧。”
馮翊一笑:“那林影後應該挺高興了。”她道:“這回桂冠女神頒的人十有□□是盛世少東家……她不是暗戀人家很久了嗎?”
……暗戀?
不自覺地,淩嫿轉眸向馮翊。
邱霜節也看向馮翊:“馮翊,你從哪聽說的?”
馮翊:“我媽在電視台工作,媒體那邊基本上都知道,不是什麽秘密。”
誠然聚會主題是馮翊生日,林煙雲粉絲拉票不過是個小小插曲,因而眾人隻說了兩句,便一筆帶過了。
現場開了香檳甜酒,氣氛熱鬧。
捧著細高腳杯裏的琥珀色酒液,淩嫿小口小口地嚐。
目光垂落在起泡酒裏緩慢上浮的小氣泡,浮起,而後碎裂無聲。
燈色迷離,人聲喧囂。
卻也如身置在密閉真空裏,平白的隔絕了其餘聲息。
所以……
“你要給林煙雲頒獎嗎?”
盛世的例行季度股東會結束,從會議室走出了,程一鳴便偏首去問。
程一鳴是唯壹投資有限公司的執行總裁,屬於家族企業繼承人。唯壹旗下的百貨超市則國內占比頗大,亦是賓果超市頻道最大的直接供應商之一。
在盛世國際高層,程家人是入了股的。
雙方合作算是很深入,兼之唯壹投資的這位程少爺有點兒自來熟的個性,嘴跟沒安蓋兒的黃河似的,張開就來。當著諸多股東問完剛才那一句,不及對方回答,又自顧自地補充:“我是說,這個什麽桂冠女神……到時候年會上是不是你頒獎,傅少?”
林煙雲身後是靠著萌幻影視的,身世雖離傅家差得遠了些,好賴也是個大小姐不是。
是以,雖進了娛樂圈,林煙雲性子卻幾無收斂的。
想做便做了。
圈子裏誰不知道她對盛世少東家那點兒心思。正巧投票日期已經過半,看這趨勢林煙雲拿第一可能性還挺大。
是以程一鳴才有這一問。
傅司南轉過臉淡瞟他一眼,啟唇,言簡意賅而擲地有聲的,“不是。”
他否定了。
作者有話要說:這章發出去有點怕……
卷起我的小鋪蓋從阿江江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