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一朝入夢花憔悴
一大早,就聽見父親在客廳怒吼什麽。瓷白聞到聲音,連忙下樓準備看看究竟。在樓梯的轉角處就聽見父親把放在茶幾上的花瓶就摔碎了。這花瓶可是父親托人從景德鎮特製的青花瓷花瓶,父親一直愛不釋手,如今有什麽樣的事情竟然讓父親發如此大的火。
二姨太在旁邊連忙拉住生氣的楚老爺,念叨:“這馮府是要鬧哪樣啊?瓷白跟夢婉自小一起長大,夢婉剛成親就不明身亡,現在又想讓瓷白嫁過去。這不是害我們瓷白嗎?”
瓷白的腳底不由得邁不出去。她隻能靠在樓梯上聽著父親和二姨娘的對話。瓷白自小母親過世早,父親就娶了二姨娘,不過,二姨娘沒有孩子,所以對瓷白也視同己出。
楚老爺氣的狠狠說道:“我楚應誠就是死也不會讓女兒嫁過去的。”說完就氣喘的咳起來。二姨娘連忙扶住楚老爺,一邊為老爺平順胸口,一邊也生氣的說道:“這馮府真是欺人太甚。我們雖是平民百姓,卻也不想高攀這樣的人家。”
瓷白顫顫巍巍的下樓,素色小襟衣襯的她更為單薄。楚老爺和二姨太看見瓷白下樓,都不說話。瓷白卻微微笑著走到楚老爺身旁說:“爸,女兒願嫁。”
楚老爺和二姨太一聽這話,都愣住了。楚老爺連忙搖頭,走到沙發處,坐下說,“不行。我不同意。”瓷白心裏明白父親肯定是不同意的。父親隻有自己一個女兒,怎麽會同意她嫁到馮府這種是非之地呢。
瓷白坐在父親旁邊,拉住父親的手,輕輕說道:“爸,瓷白當然知道您不想讓瓷白卷入這是非之爭去。可是這馮府的勢力我們又不是不知道。他們瞧上哪家姑娘,自然是哪家的福氣,若是我們不依,這馮府多麽沒麵子,到時候別說是瓷白,就是我們全家大小也不一定能活下去。成親是喜事,馮少將也是一表人才,瓷白倒是覺得可以依附。再說,瓷白這麽聰明的,怎麽把自己陷入困境。”說完做做鬼臉。
楚老爺沒有說話,卻似乎一瞬間老了很多,重重的歎口氣。
一個星期後。
又是熱鬧非凡,一片喜慶。一樣的是又是馮府,又是馮少將娶親。不同的是新娘已經換成了楚瓷白。還是同意的步驟,迎親,宴請賓客。瓷白的臉上沒有一絲笑意。她覺得這一幕幕如此的熟悉,好似上一次是一個彩排。她隻是從配角變成了主角,如此的諷刺。等待賓客都散了。
瓷白也是穿了大紅色的喜服,紅的耀眼,更為耀眼的是她頭上也插了一枚玉簪。同樣的。是那枚送給夢婉的。瓷白坐在新房的床邊,兩隻素手輕輕放在腿上,她靜靜的等著,她又想起,那晚,夢婉是不是也這樣等過?
門被推開了,是馮敬寅。穿著西裝,離上次見大概隔了一個多星期,但是,他明顯瘦了。馮敬寅看了一眼床邊坐著的瓷白,立刻就移過目光到沙發,直接走到沙發處坐下。他沒有多看瓷白一眼。
瓷白麵無表情,沒有說話。兩個人都是靜靜的坐著。這是兩個人的大婚晚上,卻沒有任何期待,沒有任何激情。馮敬寅好似有點疲憊,喝了一點酒,他坐在沙發上閉著眼睛,不知道睡著了還是在想什麽。過了五分鍾,他還是開口了:“你先睡吧。”就站起來走了。瓷白看著馮敬寅的背影,這就是自己的丈夫了嗎?這本該屬於夢婉的,是自己替代了還是犧牲了。似乎馮敬寅的離開,這也是瓷白等的結果。隻是。馮敬寅走後,瓷白就一個人,坐了一晚上。那一晚上,瓷白想到了夢婉,那個笑容不時蕩漾在自己眼前的姐妹。
瓷白想到自己和夢婉的第一次見麵。那年瓷白才6歲,跟夢婉一樣的年紀。淩老爺一家遷到臨池,因為淩老爺和父親是舊識,所以就帶著全家過來敘舊。就是那個時候,瓷白見到了夢婉,一個靦腆懂事的女孩。而瓷白當時的性格比較外向,楚老爺也管不住她。
那天天氣明媚。瓷白聽父親說待會有朋友要來,要自己聽話。瓷白心裏想著,又要無聊的坐一天,便動著小腦袋想著怎麽溜出去玩。瓷白偷偷的繞過前門,準備跑出去,誰知道隻顧著看後麵有沒有人看到,腳下不小心被絆了一下,直接摔倒在地上。那一跤摔的挺重的,胳膊也擦破了皮。她忍不住哇哇哇大哭起來。也站不起來,趴在地上隻知道哭。家裏的下人聽到哭聲連忙都跑過來看是怎麽回事,小心的扶起她。楚老爺也聽到聲音,著急的過來,又是心疼又是生氣的抱起她。就在這個時候,淩老爺帶著夫人還有夢婉進門了。
瓷白隻顧著哭。淩家拜訪的人也嚇了一跳,連忙問怎麽回事。楚老爺讓下人帶瓷白下去,又笑著解釋:“這丫頭貪玩摔了一跤。”而夢婉在一旁禮貌的喚過楚老爺又急著走到瓷白跟前,輕聲問著:“你沒事吧?”
瓷白聽到夢婉的聲音,看了她一眼。也不想被誤會自己那麽弱不禁風,就緩緩收斂自己的哭聲,答道:“擦破了皮,流血了。”
夢婉安慰道:“沒關係了,過幾天就好了。我陪你一起去吧。”當時的瓷白看到這麽好心又溫柔的女孩不禁心裏有些感動。
夢婉後來也經常來找瓷白玩。兩個人一起去街上買小東西,一起去河邊嬉鬧,在院子裏種一些花花草草。冬天穿的厚厚的打雪仗堆雪人,夏天穿著漂亮的裙子玩。然後,一起慢慢長大。所有人都會覺得兩個女孩一個活波美麗,一個溫柔善良。在一起充滿了快樂和希望。那時候的瓷白,好像什麽心事都沒有。而如今,僅僅一夜之間,所有的無憂無慮變成了悲慟內斂。她以前的無拘無束瞬間無影無蹤,從知道夢婉身亡那一刻,她的快樂都不見了。她也變得小心翼翼,變得察言觀色,變得事事謹慎。
第二天一大早,馮府的丫頭就敲門:“少奶奶,早餐已經準備好了。”瓷白稍作整理,答道:“恩,知道了,你先下去。”
瓷白下樓的時候就聽見樓下正準備早餐的吳媽跟丫鬟說:“昨晚少將竟然留凝珠小姐過夜了。”那丫鬟也癟癟嘴回複:“是啊,少將竟然沒有跟那個新少奶奶同房就去凝珠小姐房間了。”吳媽一邊擺著餐具一邊說:“所以說,好好伺候凝珠小姐。說不定哪天她就變成少奶奶嘍。”
瓷白聽到這,故作咳速兩聲,往餐桌走去。兩個下人一看是少奶奶,連忙閉嘴,說道:“少奶奶好。”
瓷白穿了件淺藍色銀紋繡的旗袍,用血紅桔梗花的簪子挽起濃密的青絲,略施粉黛,簡潔大方的打扮又不失典雅氣質。清秀的麵容又透著絲絲憂愁。下人們似乎有點疑慮,這樣一個美人兒,少將為何卻不喜歡。
瓷白剛坐下,就聽見樓梯處傳來嬉鬧聲:“少將別鬧了,快去吃早餐。”一抬頭就看見馮敬寅穿著西式襯衫,扣子還沒有扣好,一邊摟著一個女人。那女人燙著大卷發型,有點淩亂。裏麵穿著睡衣,外麵套著貂絨外套,濃妝豔抹。瓷白冷哼一聲,心想:這就是那個叫凝珠的歌女吧。
馮敬寅看到瓷白已經坐在餐桌前,也不收斂,繼續和凝珠鬧著,兩個人完全不顧及旁邊還有瓷白跟下人,慢慢的才走到餐桌前。這凝珠看瓷白也在桌子旁,為了顯示她的得寵,竟然更加放肆。坐下後,手指輕輕揉著太陽穴,嬌滴滴的說:“少將,人家頭暈,你喂人家吃嘛。”
馮敬寅看著凝珠,笑著拿起勺子,回答:“來,我可隻喂給你吃哦。”
瓷白看著眼前這一幕幕,有點惡心,這馮敬寅看起來像個正人君子,沒想到,哼,也是無用的阿鬥,好色之徒。瓷白站起來,似笑非笑的看著這兩人,淡淡的說道:“少將,你們慢用。瓷白稍有不適,先回房休息了。”
說完站起身準備離開,看見三姨太和四姨太正緩緩下樓。瓷白輕輕含首問候:“三姨娘四姨娘早。”就上樓去了。
馮玉饒將軍娶了四個姨太太,大姨太太幾年前就去世了,二姨太太又常年身體不適,臥病在床,就去美國醫治了。隻有這三姨太和四姨太了。三姨太比較會做事,又懂的比較多,馮將軍就把家裏的瑣事由她負責。而這四姨太最年輕也最得寵,所以性子比較隨意。三姨太看到瓷白上樓,也看到旁邊的馮敬寅和凝珠,明白怎麽一回事。但是也沒有開口說什麽。四姨太就隨口而出:“這就不吃飯了,那以後還會被餓死啊。”
瓷白已經到馮府好些日子了,卻很難見到馮敬寅,更是沒怎麽見馮玉饒將軍。畢竟大將軍要征戰,日理萬機的,也不是想見就能見的。下人們也閉口不提夢婉當晚離奇身亡之事。這種事情肯定被封鎖了。這該如何查起呢?瓷白一個人坐在房間裏,手托著腮幫子,想來想去就是想不明白。凝珠!對了,凝珠。她突然想到一個人。大街小巷都在傳馮少將成親之前就一直去歌廳捧她,如今還把她帶回家,看來馮少將一定對她很癡迷。但是又因為她是歌女不能光明正大的娶回家。隻能隨便找個姑娘成親,做掩護。但是夢婉的死和凝珠會有什麽關係?難道這凝珠嫉妒夢婉和馮少將成親就毒死她了嗎?這也是唯一的線索了,就從凝珠查起吧。
瓷白正想著,丫鬟在門外敲門進來打掃衛生。瓷白故意問道:“小蓉啊,少將昨晚沒有回來嗎?”小蓉擦著茶幾上的杯子,小心翼翼的回答:“回少奶奶,少將昨晚在凝珠小姐房裏過夜的。”
瓷白故作傷心,歎口氣道:“哎,新婚已經三天了,連少將的影子都沒瞧見過幾次。我雖是少奶奶卻連個沒名分的……哎,罷了罷了,隻要少將開心就好。”說完瞧了一眼小蓉,繼續道:“我在馮府,也沒有個說話的人,少將這麽寵凝珠小姐,那凝珠小姐也算是我的姐妹了。我應該多謝謝她。你說,是不是啊?”
小蓉聽到少奶奶竟然這樣說,還問自己,嚇得連忙點頭:“恩,恩,少奶奶說的是。”
瓷白露出進入馮府後,難得的微笑,說:“那你現在就去廚房吩咐做幾道小點心送過來。我要親自去跟凝珠小姐道聲謝謝。”小蓉緊張的連忙稱是,就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