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一 墮落五
行健走過靈堂,進到裏屋,一看,裏麵別有洞天。男的女的,老的少的,看的,打的,圍了兩堆,一堆在桌上“飄三葉”,一堆用蠶薄(養蠶用的器具,竹子編製)扔在地上“飄三葉”,地上的比桌上的打得大。隻見地上有五人圍一圈,雙腿盤地,下麵墊著書本,坐在蠶薄外。蠶薄裏,中間是牌,邊上堆了五堆錢,全是一百一百的。
其中有個女的,五十來歲,嘴上叼根煙,隻喊:“五十一手,五十兩手……”一會功夫門前一堆錢全扔到中間去了。對麵一個男的問:“起不起?”
“不起”,那女的喊的一點都不猶豫。
“錢都沒了,還不起?”那男的問。
“狗日的,臭男人,也太小瞧你老娘了。”說著,把腿一伸,褲腿一挽,長筒襪鼓囊囊的,裏麵全是一捆一捆百元鈔。隻見她拿出一捆,邊解皮筋邊說:
“狗日的,好大個牌!老娘倒要看看。”
其他人早把牌扔了,就剩這個女的和他對麵男的在死磕。
對麵男的有點撐不住了,就開牌。
“起來,你是啥?”那男的問。
“牌不大,單A”女的答。
“單A掛幾?”男的又問,估計那男的也是單A。
“單A掛八”那女的答得戰戰兢兢的。
“掛八幾?”男的又問。
其他人都在屏住呼吸,等待結果。
“掛八七”那女的聽了露出喜色。
“媽的,被強奸了。我也是掛八七”,男的把牌狠狠的扔到蠶薄裏。
女的扔下煙頭,弄了個黑塑料袋把中間的錢一把把往裏裝,然後留了一些捋整齊放在胸前蠶薄裏,又開始下一輪洗牌,發牌。
行健看得發愣,這陣仗他頭一次見,啥叫賭,這才叫賭。另外一桌那不叫賭,那叫耍。行健心裏癢癢的,不敢賭,也隻好湊合著去桌上耍去了。
“飄三葉”不用教都會。行健身上隻帶了三百。
“五元底,三十元封頂,能玩一會。”行健心裏想。就拿了個一百,擠在桌角開始了。
別人燜,他把把看。有把牌,行健一看是個單間掛七。人多,不敢上,早早把牌扔了。旁邊一個男的,把牌撿回來,對行健說:“這麽好的牌你給扔了,可惜了!”又把牌扔到鍋(桌子中間)裏了。行健也嫌有點可惜,撿回來再瞅瞅。這一看,發現他的單尖少了一個角。小小的,不細發看,還是看不出來。行健瞬間明白了什麽,又默默地把牌扔進了鍋裏。
又打了好幾把,他看旁邊那個人桌前有一張牌正是少一個角的那張。那人不停的燜十五,其他的,拿了小對子的都不敢上,扔了。就剩下行健對麵一個人和他對燜。行健也猜出這把牌大概誰贏了,沒敢聲張。果不其然,開牌後,旁邊那人拿了一個A,K,7。而對麵那個人,K最大。那一把贏了有五百多。
行健又玩了一會,沒接到什麽大牌,光墊底就把二百元全輸出去了。揣著僅剩的一百出去找建偉他們了。
在回學校路上,建偉借了把手電走在後麵,行健就把人家作弊的事說了。
建偉說:“十賭九騙,那算低手段,還有高手作弊你根本發現不了,我勸你還是少玩這東西。”
蔣芳芳走在最前,回頭說:“我老公在蘇州打工,人家那很少賭博,爭分奪秒地掙錢都來不及,哪有閑時間打麻將。不像我們這越窮越要打,那金康城裏麻將桌都擺到了馬路邊了。老的打一元兩元,青年打個五至十元。名曰:娛樂。老太婆一上麻將桌頸椎腰椎全好了,一下麻將桌又哎呦喧天疼起來了。農村更厲害,一到紅白喜事都把他看做是撈一把的機會。不管認不認得,先隨個禮。隨禮都成了買門票的,然後大整特整。一場整下來有人哭,有人笑。輸的人又去流血流汗,掙回來的錢,再去找下一場繼續。”
建偉說:“這是一種風氣,但凡形成風氣,不管你願不願意都會被卷入進去。就說王校長你吧!不打牌行不?不打牌你啥工作都幹不了,對下不能團結同誌,對上搞不好上下級關係,最後就把你打入冷宮收藏。原來是無魚不成席,現在是無賭不成席。”
行健苦笑,默默無語!夜晚的四月,山風吹在身上涼颼颼的。行健“啊……切…”一聲,把自己鼻涕都噴出來了。
回學校第二天,行健就感冒發燒,起不了床。六年級班長白麗把班上安頓地好好的,還給三年級布置了學習任務,蔣芳芳給行健找了一些感冒藥。到了下午放學,感覺有些好轉,才到操場上轉悠。
行健感覺到整個身子輕飄飄的,渾身沒有力氣,感覺嘴裏口水都是苦的。
“旺火鎮才亮小學”幾個漆黑大字鑲在白條木上,立在行健辦公室門口。他發現“才亮”的“亮”字最後一筆掉了一塊黑漆。籃球架傲立在操場,籃筐卻被孩子打得有些低頭,乒乓球桌腿已是鏽跡斑斑,中間的擋板不知去向,行健轉了一會,又回屋去睡了。
躺在床上,久久不能入眠,迷迷糊糊中,他看到令狐衝搖搖晃晃地走過來,手上的酒壺正在向外漏著酒哩!
令狐衝醉迷著眼,對行健說:“兄弟,走,拿上酒壺,跟我一起笑傲江湖去。”